每當放下工作,想靜下心來,又靜不下來的時候,我很困惑,以為自己被物質所迷惑,或者被俗事所羈絆。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墜地的無足之鳥,感覺絕望,又傷痕累累地做最後的努力。畢竟,生命,生存,生,都是一件美好的極具誘惑力的形式。事實上,我本來就是一俗人,自命不凡,完全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以為自己可以跟這俗世隔離,與那些男女區分,其實,我一直就在紅塵中,一直守著也在謀著一把人間煙火。為了金錢,為了名譽,為了生存,我不停地向著明天點頭哈腰。遇到廟宇,無論供的是菩薩還是關公,我都視之為神明,隻有他們在看著我們,以他們的無動於衷,漠視著我們的六神無主。我們祈禱之後,明知道仍是失望,或者無望,仍然在內心裏盛滿信心,去麵對生活的形形色色的需求。
我覺得我最大的優點就是不輕言失敗,不輕言放棄。或者,我本來就沒有擁有什麼,也就沒有什麼可以放棄或者放下。這是一個十分理想的命題,我們都想活在紅塵外,無牽無掛,卻又希望享受紅塵內的五光十色。現實情形是,我們不斷地創造財富,不斷地滿足自己,無論怎樣不滿足,仍是不知疲倦地去尋求滿足。除了對神明懷有一絲神秘的敬畏——這種感覺完全來自我們的文化,其它的我們已經無所畏懼了。因為無畏,才把自己的能力和欲望都放大了,失去了真實,每天都在活色生香的路上,卻已找不到樂趣。這現實中的一切,現在已成為拖累,房子、車子,票子,路子,每一樣需求,麵目都十分的猙獰。我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樣子,卻忽視了自己的能力。我們在乎自己的衣裳、收入、容顏,卻從不在乎感情。感情已經被我們放逐,這個世界上惟一可信的,不再是我們本身,而是沒有生命的東西,比如說房子、貸款、收入。我們寧願犧牲所有的樂趣,去追求形式上的安全。
一旦麵對現實,我就心亂,會迷失,浮躁,淺薄,盲目,著急,糾結,煎熬。我像一隻落伍的候鳥,孤單,撲騰,鳴叫,悲傷,竭斯底裏。尤其是在離開喧囂的外部環境,回到自己的房間獨處的時候,我更像一隻無助的鳥。夜幕降臨了,燈火輝煌了,車馬聲遠了,我開始麵對安靜的自己,並且希望找到方向,讓自己的內心世界安寧。我努力,並設想鄉下的田園風光此時如何的溫馨怡人,孩子是多麼的聰明能幹,父母是多麼的健康長壽,收入是多麼的穩定增長,物價漲上天也不會危害到生活的質量,這多麼令人自豪,而當一旦麵對,卻發現自己隻是在一艘飄搖的小船上,四周煙水迷茫,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這一程旅行毫無意義。沒有主旋律的引導,或者遠離了主旋律,也或者被主旋律所輕視甚至拋棄,無論是那一種形式,對生活並沒有實質地影響,但對內心卻影響甚巨。我不是說要被領導,或者被奴役,這些都可以任人去說。但我知道我所需要的是關懷,跟這個世界有一根溝通的管道。而不是每天機械地工作,去與這個世界討價還價,或者逆來順受,或者迷茫。但無論怎樣,我們一直在這世界的邊緣,聽著各種人物的談論,然後送走歲月,一聲歎息。
在這個時代裏,我們前後所接受的教育的內容反差太大。沒有人去解釋這些,看起來我們也沒必要去追根究底。吃飽了穿暖了,有錢花了,一點一點自由了,進城了,以為成功了,可是,當自己回頭,看盤點這一路上所有的收獲,才發覺我們的裸體上隻穿了一件並不結實的花衣,隨時都有可能露出光腚來。我們一路追逐著,在追逐的時候,並不知道價值所在。而當發現自己一路跑下來,一點也沒有前進的時候,才發覺當初選擇的力量,正在給我們一種羞辱。城市不是我們的城,即使大家都在談著改變,並且遲早都要改變,但我們並沒有享受到改變所帶來的快樂,而成了一代試驗品。鄉村我們也回不去,我們已經不習慣那種生存方式,父輩教給我們的不是耕田作地,而是投機鑽營,在城市裏尋找機會,打散工,上流水線,或者盲流,等待機會降臨。我們已經忘了五穀如何長成,但知道物質的價值,知道城市的冷酷。在這個文明高度集中的地方,所有的話語權,都集中在少數幾個人那裏,他們的喜好,他們的觀念,他們的關係,決定一個城市的風格。少數幾個人會在乎我們,而多數人為著自己的利益或呐喊,或沉默,或把自己的生活掛出來,作教化我們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