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慧在母親嚶嚶的哭聲中坐下了。
鍾福抓住時機,飽含感情地說:“公社那一攤子事就夠你媽操心的了,你現在又弄出一些事來,你都是快滿18歲的人了,還要父母來為你費神,你不覺得內心有愧嗎?”
鍾福見鍾慧反抗的情緒已去,接著便用勸說的口吻說:“我和你媽都是過來人了,米已瓦了大半頭了,不說過的橋卜匕你走的路多,也不說吃的鹽比你吃的米多,但至少人生的經驗要比你鍾慧多一點,我認為感情問題一不管是什麼感情問題,歸根結蒂還是一個政治問題,弄不好就會貽害終身……”
“爸,您不說好了。”鍾慧抬起頭來說道,“不管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我不與他耍了,就什麼問題也沒得了。”
林芝芳躺在床上,微閉著眼,滿腦殼的鍾慧,這時又擠來湊熱鬧的鍾琴,她隻感到頭腦漲得發麻,一雙手在頭上臉上揉搓著。
不速之客
這是曾帆病愈後的一個星期天,在病中,母親寸步不離地守候了他幾曰,母親該說的話都說了,曾帆不再埋怨母親,但他沒有回去,依舊住在學校裏,他已經習1間了獨自品嚐星期天的這中生活,他從中嚐到了特別的意味。
今天,跟以往的星期天一樣,他是睡到自然醒才起床。然後,點燃煤油爐隨便煮了點吃的,便到郵所去領當天的報紙雜誌一這幾乎成了他的一種習慣,在一杯茶幾支煙的陪伴下,他會安安靜靜地浸泡在油墨的芬芳之中,當然,他也有所偏愛,往往是對文學副刊情有獨鍾一今天,今天卻打破了生活的平靜,就在去取報紙雜誌的途中,碰到了自己的一群同學,他們是專程來他這兒玩的。曾帆把同學們帶回寢室做了必要的安排,諸如愛打籃球的就給一個籃球,愛打撲克就給一副撲克,愛下象棋的就給一副象棋,總之,讓來客各得其所。之後,他就馬不停蹄地忙碌起來,先到食品站找到一位學生家長買了點豬肝和肉,又到供銷社找到一位高中時的同學打了一軍用水壺的酒,再轉彎抹角找到一位離場不遠的學生的家要了一些菜。
當他提著大包細包打道回府時,碰至1」了林書記。
“曾老師,”就在曾帆意欲打招呼時,林書記滿麵笑容地說,“有貴客啊,買這麼多的菜。”
“來了幾個同學!”
“女同學?”
“男同學!”曾帆實打實地回答著,突然又像想到了點什麼似的,臉一下了。
曾帆回來同大家七手八腳終於搞出了一桌菜。吃時,東找西找也沒有找到酒杯,碗也沒有多餘的,於是就用茶杯蓋子,從曾帆開始,曾帆不從,但拗不過主不喝客不飲的古……,隻得首先喝了一蓋,然後按順時計轉。
每人大約喝了10來蓋,壺中已空空如也,桌上的菜連同一斤炒花生也掃去了十之八九。
大家乘著酒興高談起來。先是散吹,你一言我一句,無主題無中心發人。
客人們走了,曾帆恢複了寢室原貌,然後泡了一杯茶,正要攤開報紙,門口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曾老師在家嗎?”
這是一老一少兩個女人,老的大約四十六七歲,齊耳短發,藍布衣褲少的至多也不過十歲,上穿一件紅毛衣,下穿一條灰布褲子,運動發式,背上背著一個背篼。
“林書記。”曾帆招呼著慌慌張張地搬著椅子凳子。
“我到糧站買米,順路來看看我們曾老師。”林書記坐在椅子上指著身旁凳子上坐著的姑娘說,“這是我二女子鍾琴。”
鍾琴聽到母親說到自己把臉轉到了一邊。
“咦,你的客人呢?”林芝芳像記起了什麼似地問。沒等曾帆回答,馬上又說道,“舍不得讓我們看,藏起來了唄。”
“他們走了,如果有嬸嬸說的這種客人,我肯定首先就要請嬸嬸過目。”曾帆羞得臉緋紅,不是很流暢地回答。同時,偷偷地看了一眼鍾琴,她正抿著嘴笑。
“那我就給你介紹一位!”林芝芳用說正事的口吻說,“這個人你是認識的,就是供銷社賣布的那個。”然後有意無意間把手向鍾琴一指,問,“你說她要不要得?”
林芝芳說的這個姑娘,幹的是供銷社內部職工都眼紅的一份工作,卡頭吃尾,落入自己腰包的,可能是幾個曾帆的工資。曾帆認識她,也僅僅是認識,平時相遇,從未與她打過招呼。在曾帆的眼中,她太一般了。現在,麵對著林芝芳慈愛的目光,曾帆不能說要不得,自從得罪了華老師後,林芝芳還是第一個關心他個人問題的人。於是,曾帆很感激地回答說:“可以,可以,萬分感謝嬸嬸!”
鍾琴睜大眼睛看著母親,頭腦裏一片茫然,回頭見曾帆點頭哈腰,白了一眼,垂下頭暗暗地罵了起來……
本來,按照介紹對象的一般程序,接下來就是雙方見見麵表表態,如果願意耍就自由發展但林芝芳提了之後卻始終不見下文。
在期待之中,曾帆度過了新年迎來了新的學期。新學期開學不久的一天,有幾個月沒有理睬曾帆的華老師,笑容滿麵地走進了曾帆的寢室,就像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似地說:“你猜,我今天找你什麼事?”
曾帆偏著頭思考了一陣,然後搖搖頭,就像兒時在課堂上答不出華老師的提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