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穀神之塚開啟,入口猶在青冥澗深處的菱江之下,如今出來,卻是遠在長天之上。這讓絕大多數幸存的修者驚惶不已,一時間漫山遍野都回蕩著充滿焦慮的狂呼。
南門宴仆麵向下,狂烈的暖風猶如火熱的刀鋒,一寸寸切割臉龐,從口鼻間倒灌進胸膛,鼓脹而憋悶。他沒有狂呼,而是仗著『安若般若』大圓滿境界的強大心力,極速調動體內的真元,仔細體會略有領悟的龍族的逍遙九霄的神通。
隨著體內真元的瘋狂流轉,南門宴雙臂平展,衣袖激蕩搖擺,兩股無形的氣韻憑空而生,好似隕龍之地第七道龍山屍解前遨遊九天的應龍的雙翼,急墜而下的身形稍稍有所舒緩,也不再是頭下腳上,而是漸漸斜立而起,倒是真的仿佛有了一二分遨遊長空的意蘊。
不過,到底修為不及玄宮境,無法違逆天地法則,南門宴雖然在危境中進一步領悟到了些許龍族神通的意韻,但還是免不了如石墜落的局麵,倘若就此急墜而下,最終觸碰的不是深水而是山石大地,他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夠幸存下來。
南門宴急墜而下的速度越來越快,眼見身下崔嵬蒼莽的山峰越來越崢嶸,心底不由得暗自吃緊,正考慮著如何自我解救,忽而聽得耳畔風響,下一刻背心便被牢牢抓住,急墜而下的速度不減反增,三兩個呼吸便即悠然落在摧拔天地的山峰之上。
南門宴深深喘換著呼吸,轉頭相望,隻見莫塵衣一身紅裝隨風獵獵,俏臉上英氣盎然,一雙燦如暗夜星辰的鳳眸,正一瞬不瞬地凝聚在他身上,目光深處充滿了探索的意味。
莫塵衣見南門宴轉頭望來,臉上浮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來你這次收獲不小啊。”
南門宴微微一滯,想了想,坦然說道:“這次穀神之塚一行,確實大有收獲。”
莫塵衣修長如劍入鬢的眉梢輕挑,忽而問道:“可跟離魂珠有關?”
南門宴不意莫塵衣會突發此問,神色不由微微一頓,雖然他隱約猜到或許離魂珠跟他腦海深處無何有之鄉裏那山海大世界的殘破靈魂有關,但是沒有絲毫表露,隻是目光中帶著些許疑惑,定定地看著莫塵衣,皺眉問道:“你說什麼?”
莫塵衣見南門宴惑然不認,心底閃過一絲無奈,抬手遞過疊放得十分齊整的水火不滅黑風袍,淡淡說道:“這件袍子還你。”
南門宴愣了愣,沒有伸手去接:“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這袍子根本不是我的。”
“葛青鬆回北方去了,我不日也將趕回龍城。”莫塵衣言語間隱隱透著一絲喟歎之意:“這件袍子你得到了便是你的,雖然不是什麼名貴之物,但是水火毒不侵,關鍵時候或許可以救你一命。”
南門宴看著莫塵衣托舉著黑袍的端凝不動的右手,總覺得她的態度似與往日有些不同,雖然不知情由何在,但終究還是伸手將黑袍接過:“謝謝。”
南門宴其實很想問問莫塵衣,為什麼三番兩次救他又幫他,不過想到彼此間截然不同的身份立場,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莫塵衣仿佛對南門宴心靈深處的疑慮一清二楚,猶豫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堅定:“如果你真的是堯皇帝孫,那麼或許你也可以叫我一聲表姐。”
南門宴看著莫塵衣堅定而清明的眼神,刹那間心神大動,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莫塵衣屢次救他且幫他,並不完全是為了離魂珠,甚而是最初攜帶刑堂部分精銳追至九嶷山,也不無間接保護他的心思。這樣說來,不光淮炎玉對他的真實身份有所懷疑,就連刑堂也不例外,甚而莫塵衣也早就知道南昌河等人詭譎難測的居心。
一念及此,南門宴翻湧的心緒慢慢回複平靜,靜靜地看著神情專注的莫塵衣,一聲表姐終究沒有叫出口,反而淡淡說道:“我不確定。”
莫塵衣一聲短歎,又像是鬆了口氣,眼底浮過一絲遺憾,又有一絲讚賞:“不管你是不是堯皇帝孫,他日若有離魂珠的消息,一定記得通知我,就當是還今日救命的恩情。”
南門宴愕然而又無奈,默默點了點頭,見莫塵衣微笑著轉身欲走,忙又喚道:“等等。”
莫塵衣微轉的身形驟然停頓,側首斜視,微蹙的娥眉間閃現一抹動人的風情。
南門宴的雙眸微微一凝,略略錯將開去,說道:“牧牧,能不能網開一麵,不要太過為難她。”
莫塵衣眉宇間泛起一絲疑惑,隨即想到那個披著一身火裘北上的小姑娘,尖細的眉峰緊緊蹙動了一下,斷然轉身,化作一抹流光,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