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塵衣長飛遠去,崔拔的山峰之巔,陽光迷離,白雲破碎,溫暖中帶著一絲涼意的大風,一爿爿掀動南門宴沉黑若夜的衣衫,天地間一片空曠寂寥,終不見莫塵衣的半點回音。
南門宴默然靜立片刻,隨即觀察四周的情境,高空上依舊陸陸續續的有人墜落,落點大多都在東西兩座山峰之上,也有的落在雙峰之間,往更為深遠的青冥澗下的菱江墜去。
《南國誌》中略有記載,穀城往南三百裏,有山青冥,上古神魔之亂時,被一劍剖為兩半,以致大江易道,形成清流一澗。早一萬三千年,斷山劍意凝而不散,青冥澗兩側山巒幾乎萬物不生,唯有一種劍形神草長於萬丈絕壁之上,時而隨風飄落,亦或順流而出。
是以,彼時自穀城直至青峽關,縱橫南北三千裏,皆是天下劍仙修士趨之若鶩的修行聖地。也曾有大能修士借此開宗立派,號為青冥,隻不過千秋萬載過去,青冥澗中的劍意早已渙散殆盡,青冥宗也早已成為遺跡紅塵。
南門宴站在青冥山東半山峰的邊緣,俯首往絕壁懸崖下望去,隻見石壁平滑如鏡,確似利器所致。目光順著日影飛落而下,最終看到不是脈脈清流,而是幽深無極的沉暗。
青冥山高可崔雲,青冥澗深不見底。
南門宴在倒卷而上的勁風中轉首,雙眼順著絕壁往南漫延。絕壁無垠,遠遠的看不到盡頭,隻覺得相隔幾近十餘裏的東西山巒,好似在遙遠的天際重新聚首。
一劍之威,竟至於斯。
南門宴心中既感慨,亦向往。不過,眼下危機尚存,他不得不收拾心緒,順著探清的地勢,輾轉往南疾行而去。
……
……
青冥山東西兩半,除卻山峰之巔遍地黑岩之外,自山腰以下,亦是草木蔥蘢,正值五月草長鶯飛的時節,處處芬芳馥鬱。
鍾離秀從穀神之塚傳送出來後,已在西山奔行三日有餘,眼見暮色蒼莽,西山盡頭遙遙在望,腳下的步伐不覺更快三分。按照早先與何俞白的約定,她將獨自一人前往臨淵七十二聖峰,這一去雄關漫道,她不得不謹慎小心。
常說看山跑死馬,鍾離秀從入暮時分一路疾行,直到月過中天,方才走到西山盡頭。一步跨出山林,入目一片網格似的良田,夜風正靜,稻花正香,匹練似的月光,斜照在瑩微至極的雪白花瓣之上,徐徐脈動著豐收的韻律。
鍾離秀近乎貪婪地深深吸氣,徐徐吐息,稍稍有點緊張的心緒,也隨之緩緩放鬆下來。
“如此良辰,如斯美景,公主自幼長於深宮,怕是未曾見過呐。”
一道輕淡縹緲的聲音,宛若穿透雲層的月光傾瀉大地,突兀而又自然,無處不在。
鍾離秀呼吸一滯,鳳眸微張,極目遠瞧,隻見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從阡陌盡頭漫步而來,看似閑庭信步,實則快逾清風,幾息之間便已如山定立在她身前三丈開外。
來人白衣如雪,麵容清雅,修長挺拔的身姿,隨風輕搖的青絲,坦蕩明淨的雙眸,無不由內而外透發著雍容大氣。
鍾離秀眸光微縮,靜靜地看著來人的麵容,良久方才徐徐吐息,淡然說道:“你果然與狐功朋比為奸。”
來人微微一笑:“你就如此堅信,不是你想要解救的人,讓我來的?”
鍾離秀想到青衫磊落的南門宴,想到兩人曾在景泰樓臨窗靜然對飲的默契,微微搖頭:“別人不知冥靈茶的來曆,我卻是一清二楚,九絕之巔每三十年飄落百枚新芽,近百年來的茶葉盡在狐功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