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抹火焰流光一寸寸逼近,宮臨宇絲毫動彈不得,再有三五息時間便將命隕於此,站在一旁的徐昭然猛地緊攥雙拳,眸光中倒映著那一抹璀璨的流光,閃爍著無比熾熱的光芒,就連指甲破開掌心,一粒粒鮮血滴落如漏也毫無所覺。
或許在她認為,隻要宮臨宇身死,她的命運就能徹底改變。然而,命運大多時候總是太過無情,就在宮臨宇瀕臨死亡的刹那,在他身後的人群中突然躥出一道瘦削如鬼的身影,枯瘦如柴的手指淩空抓落,好似一隻九霄天鵬的利爪破虛而至,整個天地微微一蕩,無窮無盡的天地元氣飛速凝縮,化成一道闊及數十丈的巨爪,朝著那抹火焰流光疾抓而落。
火焰流光狠狠撞擊在那巨大利爪的掌心,轟隆一聲爆響如雷,無比巨大的能量從中爆裂,化作狂怒的颶風,轟然四散開來。一時間黃沙如潮,洶湧退卻,整個沙丘驟然坍塌,化成一座十餘裏大小的深穀。
劉一鳴拽著怔愣不甘的徐昭然飛速退卻,仍然難免受到波及,幾乎差點被黃沙徹底掩埋,好不狼狽。不過,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南門宴亦在能量風暴的波及範圍之內,根本來不及退避,不過,就在他即將被黃沙淹沒的刹那,忽覺後心一緊,被疾掠而至的莫塵衣抓上半空,悠然一轉,朝著空蕩蕩的沙穀深處飄落下去。
闊大幽深的沙穀深處,宮臨宇麵色慘白如紙,渾身震顫難禁,心頭翻湧不歇的,唯有無限接近死亡時的巨大恐慌,以及劫後餘生的莫大慶幸。看著身前消瘦得近乎佝僂的陌生身影,以及那在晦暗不明的月光照耀下蒼白如鬼的麵容,心頭一陣陣發麻,愣愣地不知如何言語。
消瘦佝僂的身影對宮臨宇毫不理會,雙眼直直盯著長空外飄飛而來的兩道身影,緩緩咳出一口汙血,淡淡說道:“你走吧,他們要找的人是我。”
宮臨宇聞言,恍然如蒙大赦,轉身狂奔遠去,惶急而又空洞的聲音隨風倒卷而回:“多謝前輩救命之恩,宮某日後必當厚報。”
宮臨宇的話音寥寥遠去,早已披上那襲水火不滅黑風袍的莫塵衣帶著南門宴徐徐飄落,隔著三十丈遠的距離,靜靜地看著先前出手搭救宮臨宇的那個消瘦如鬼的老頭。其實,在看到那道漫天猙獰的巨大利爪時,莫塵衣和南門宴都已十分清楚,出手的正是在南昌河手下負傷遠遁的葛青鬆,刑堂兩大無常之一的黑無常。
葛青鬆身上的沉重傷勢明顯未愈,蒼白如紙的臉上掛著一抹死亡不斷侵蝕的灰敗,三角形的眼眶皮膚鬆垮,往日裏陰鷙明亮的雙眸也蒙上了一層深深的灰翳。他默默地看了籠罩在黑袍中的莫塵衣良久,終於深深長歎,顫顫巍巍地拱手長揖,幹澀說道:“恭喜堂主修為更進一步。”
莫塵衣漠漠盯著葛青鬆看了片刻,施施然轉身看向圍攏在沙穀邊緣沙丘上的人群,目光悠然落在傲無常身上,淡淡說道:“我們的事等會再談,那人竟敢對我要的人下手,我要先斬了他。”
葛青鬆仿佛這才發現南門宴似的,緩緩轉身,深深看了他一眼,渾濁的雙眼中微微泛過一縷精芒,點頭說道:“應該的。”
葛青鬆俯身下拜、莫塵衣淡然作答,彼此間說話未曾有所遮掩,圍在沙穀邊緣的人俱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個個俱都神色變幻,心思飛轉。傲無常則是神色灰敗,二話不說,轉身長飛而逃。
莫塵衣遠遠看著傲無常化虹遠遁,就像他先前看著南門宴倉惶逃遁時一樣,略微帶著些許戲謔的意味,右手從黑袍中緩緩伸出,五指輕震,一支火焰色華美而又淩利的劍形羽毛陡然激·射而出,刹那間洞穿萬丈虛空,複又飄然而回,隻餘下遠天外傲無常那充滿不甘與驚駭的慘呼聲寥寥而絕。
劍形羽毛輕輕飛落指尖,莫塵衣轉身深深看了南門宴一眼,繼而衝天而去,冷冷的聲音漂流直下:“跟我來。”
葛青鬆酸澀一笑,最後看了看南門宴,囁嚅著嘴角,終是欲言又止,騰身長飛而起,化作一道流光,遠遠追著莫塵衣而去。
在莫塵衣和葛青鬆相繼遁走的刹那,南門宴陡然轉身,追著兩人遠去的方向,迎著淡淡的月光,往穀神之塚內圈之地狂奔而去,豐盈俊逸的麵容,前所未有的冰冷凝重,腦海中猶自回蕩著莫塵衣離去前最後看他一眼時的默默傳音:她的身份已經暴露,速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