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清明感覺到了心口一陣刺痛,是契約的命牌在提醒著他,這是他的使命,哪怕他還保留著和人類一樣脆弱的身軀,甚至還比人類多了致命的弱點,畏寒。
突然身上開始暖和起來,頭暈目眩,他在車上聽乃仁台說過,這是在高原上腦水腫的前兆,如果不能繼續走下去就必須立刻下山。
一雙纖細的手臂抱住了他,高清明轉過頭,發現是個女人,趴在他身上,企圖用體溫溫暖他將要破碎的身體。
她的出現非常突兀,長虹浮空,仿佛從天而降,除了高清明沒有別人可以看她。
她的裝扮也非常的奇怪,紅色破舊的長裙,露出一雙血跡斑斑的赤足,長長的黑發上鋪滿了落雪,她低垂著頭,隻露出動人的側臉,樣子像是在哭。
是朱雀的樣子,她用力地護住高清明,企圖用纖弱的身體幫他遮擋狂風暴雪。
“我們一定要活著出去……”
什麼時候朱雀神這麼弱了,她是浴血的皇女,這個世界的誕生都是在她的注視下完成的,她就是披星斬月的那種血腥的神,叫你生你就生,叫你死你就得死,她不該有著強烈的感情,所有人都是她登上天梯的墊腳石。
可這個女孩,隻空空的長了一副朱雀的樣子,手無寸鐵,痛哭流涕,想用自己僅剩的一切溫暖著懷裏的生命,就像是抱著被父母遺棄在垃圾場的寵物。
不知道是該死的腦水腫前兆,還是朱雀給的幻境還是所謂生前的記憶,高清明都感到了腦殼要被劈開的疼痛,自從他踏上這條回家的路,朱雀就處處玩弄著他的神經,就像一個陰魂不散的鬼魂。
“不要相信任何人,每一個人。”朱雀這句話仿佛魔音穿腦,像一句強製的命令刻入了他的腦海。
高清明跪倒在了地上,大口喘著氣,後背不斷地滲出冷汗,現在的感受,就像在高原雪地上狂奔了30米一樣,心率可能都要飆上190了。
耳邊一聲動靜,高清明艱難地轉過頭,看見了羽手裏的冰鎬深深插進了地麵,大地好像突然裂開了慘烈的傷口,再看向四周,那個女孩又再次煙消雲散了。
在這種時候,高清明的意誌突然薄弱得像一張紙,羽蹲下來,重新幫他把帽子扣好,摘下高清明的雪鏡,給他灌了兩口掛在腰間的酒,大力地扯住他的胳膊,劇烈的疼痛讓他恢複了一部分知覺,他睜著茫然的眼睛,對上了羽的眼睛。
“相信我,”羽低聲喝道,“我能帶著你來,就能帶著你回去。”
這個遊手好閑的家夥突然正經起來,真的很像一個正義凜然的人民教師。
羽說讓高清明相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清澈得就像頭頂上的藍天。
乃仁台也繞過來,把他脖子上的圍巾拿下來繞在了高清明脖子上,這下高清明相信他是勇猛的蒙古漢子了,因為他走回去的背影一瘸一拐的,麵前背著行李,身後還捆著遊牧民族的弓箭,就像一位年邁的英雄。
阮東溪站在第一個,做了個繼續前行的手勢,對視上高清明的時候,眼睛被茫茫風雪掩蓋,看不清表情,站在高清明前麵的是北河,他低下頭,拉住高清明的手,把他拉站起來。
大家不知道高清明具體發生了什麼,隻是以為這個人類的孩子受不了風寒所以出現了問題。
羽悠悠轉過頭,看著遠處蒼茫的一片白色,伸手猛地將冰鎬拔了出來,在手上轉了一圈,然後重新握在手中。
靈仙蹲在地上,笑眯眯地看著高清明,然後她站了起來,繞過北河,摸了摸高清明的額頭。
西南山脊和主峰南坡的結合處,可以看到c1的位置,c1以上是平均坡度35度的雪坡,c1以下需要穿越冰川上的裂縫區,它就建在這個靠近主峰的一條岩石脊中部的小平台,這是人們攀登玉珠峰所必經的南坡路線。
可是高清明回頭看去,人類的營地離他們越來越遠了,他們的目的地是在人跡罕至的無人絕境之處,所以隻能和安全的線路背道而馳。
暴雪的勢頭越來越大,烏黑的世界裏,隻點著幾盞油燈,厚厚的防風罩可以保證它們一直燃燒到終點,阮東溪手裏握著軍用的狼牙手電,光芒無此刺眼,據說這種手電如果照射在人類肉眼上可以直接導致失明。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隊伍突然停了下來,一盞油燈搖晃起來,乃仁台把燈抬到自己的臉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各位,我們好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