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圍著帳篷裏的折疊桌,桌上擺著一盆牛肉粉絲和一盆土豆燉肉,還有七塊麵餅,所有人手裏握著一次性紙杯和塑料筷子,這樣吃完也可以快速清理。
高清明做出了一股南方味,把阮東溪乃仁台吃得一愣一愣的,沒有鮮明的大味兒,但是還挺鹹鮮,在環境這麼惡劣的地方,大家能吃上熱菜,已經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不管這些人長得多麼奇形怪狀又凶神惡煞,圍在桌邊吃飯的時候,和福利院裏圍一桌吃飯的小朋友們幾乎沒什麼區別,高清明是這麼覺得的。
從下午兩點鍾左右的時候開始起風,橫刮的落山風還是有些厲害的,在山頂和山側之間互相刮動,大風夾雜著沙土拍擊在帳篷上,砰砰作響,乃仁台蹲到下麵去往帳篷底上推泥巴和大石塊,就是為了穩固這個帳篷,防止被風掀翻。
現在終於能明白為什麼要從五點多就往這裏趕的原因了,在中午之前到達並非是為了抓緊時間上山,而是這裏過了中午,就是飛沙走石,根本無法順利地把車開進來。
帳篷裏放了很多疊在一起的睡袋,這玩意在高原上拉鏈一拉還是非常保暖的,可以爬進去睜著眼睛歇一會兒,因為閉眼又不能馬上入睡的話,容易因為高反而頭疼。
阮東溪和高清明坐在折疊桌旁邊收拾垃圾,羽抓了一隻鼠兔在那裏玩,別的人全都爬進睡袋裏休息去了。
“已經海拔5050了,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生高原反應。”阮東溪低聲對羽說,怕打擾到別人休息。
羽抓著鼠兔的小爪子,放在手心裏:“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燈咯。”
“其實我隻和靈仙做過搭檔。”阮東溪把垃圾用筷子推到一起去,高清明撐開環保的垃圾袋讓阮東溪倒。
在道上,雲笈家族怎麼說都是老大哥一樣的地位,其實並不用害怕心懷鬼胎的雇員,所以剛剛阮東溪說出話的時候,更像是在八卦閑聊的語氣,淡定而從容。
這位社會大姐和這位社會大哥,縱橫江湖多年,早已經修得一身見怪不怪的本領,談起陰謀詭計,就像在談論小兒戲言。
但是羽看不出來很高興,所以高清明並沒有辦法完全放下心來,不住地朝他瞥著眼睛,他本能地覺得,羽在想著和阮東溪截然不同的事情。
帳子外麵可以看到藏野驢,在空曠的地麵上一走就是兩三隻,臨近帳子的地方,地上還有蹦蹦跳跳的小麻雀,其實高清明也不確定是不是麻雀,因為它非常的肥胖,顏色也很豔麗,頭甚至是翠綠色的,要不是阮東溪說這是高原上的麻雀,他是沒法相信的。
等到五點多鍾的時候,雲霧才散去,玉珠峰才能被看見,這時看著玉珠峰好像並不遠。
“看山爬山累死牛。”阮東溪從旁邊走過去。
“風很大,應該不會有遊客了,我們一會兒就可以出發了。”乃仁台把手放在高清明肩膀上。
羽拎著一個黑色的袋子走過來,放到了高清明麵前,向他招手:“過來。”
高清明走過去,羽蹲在他麵前,熟練地解開安全帶扣子,伸手給他穿裝備,將高清明兩腿間拉出的綁繩穿過主扣係緊,收緊腿環,在扁帶的一頭扣上上升器,另一隻手打開上升器的扣環,使它向外向上,繩索按在凹槽裏,放回扣環,對折扁帶,固定在主環上。
羽的動作要別人快,等他自己也折騰好,所有人也就差不多完成了,大家都背上了大約十來公斤的補給和裝備。
其實這個時候是不可以上山的,但是這群人都是些奇人異類,而且為了錯開遊客們,才選了這個時候,這些都是一開始就在合同裏寫著的,所以每個人都非常清楚,每一年都是按這個老規矩進行的。
山脊上風很大,而且接近傍晚就會有隱隱約約將要來暴風雪的痕跡,路兩邊結滿了冰碴子,羽揮著冰鎬走在最後麵,在地上一直指指戳戳,還在找著旱獺的洞穴。
“看來今年高原養分不行呐,旱獺都不來。”羽說。
高清明綁在羽的前麵一個,稍微有些吃力,羽就會把冰鎬遞給他,讓他拄著走,這裏在當地人口中,叫作奪命坡,因為是一個海拔5100直升到5600的大斜坡,腳下還踩著一株株小雪蓮。
高清明慢慢看懂了,這些人就沒打算走到山頂上,他們在找“入口”,所以他們一腔孤勇,沒有帶帳篷,乘著暴風雪即將的時候,登上了這座玉珠峰。
在這裏,大家互相不知道身份,藏龍臥虎,都扮作最普通的人類,凡事都親力親為。
在走上雪線之前,阮東溪在第一個回頭對著他們做了一個停下的手勢,讓他們休整休整自己的腳,高清明感覺到了自己的手在一點點地失去知覺,連脖頸上的血液都漸漸涼下去,高山雪地靴不能彎曲,所以後腳跟已經被磨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