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滿腹疑惑,但是砸吧砸吧嘴,裏麵因為這幾天一直用藥而又澀又苦,所以點了點頭。
殷社笑了,他很少笑,笑起來意外的好看。
他從抽屜裏拿出水果刀,然後拎出一隻圓圓的梨子:“我這就殺個梨子給你吃。”
殷稷忍不住捂住嘴又笑起來。
這是殷社的習慣,也可是說是特殊的嗜好,切水果的時候喜歡說殺,切西瓜就叫殺西瓜,切梨子就叫殺梨子。
有種水果忍者的既視感,配上他那張正經清秀的臉,有種滑稽的感覺。
因為一直習武的原因,水果刀在殷社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上使用得行雲流水,可能是本來力氣極大,所以小小水果刀顯得異常輕飄飄。
“西西呢?”殷稷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問道。
“西西昨天出院了。”殷社削水果皮。
然後殷社頓了頓,說道:“一個星期前深夜淩晨一點,有人在康山醫院附近的公園裏違法燃放煙花,火星竄進了康山醫院第六層,點燃了醫用乙醇,然後引起了氧氣罐爆炸。不過一到四層的病人們都平安轉移了,隻剩下六七兩層,在一瞬間幾乎化為灰燼,在五樓食堂工作的三位家臣,從窗戶口逃脫。”
“好在那兩層隻是擺放醫療器械的。”
“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正失去意識躺在四五樓之間的樓梯上,身體上石化的現象非常嚴重,所以我就把你背出來了。”
殷稷睜著眼睛默默聽著,可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記憶深處是一篇黑色,深不見底,從一個星期之前的某個時刻開始,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那天晚上,看望西西,給她帶了喜歡的玩具,還講個故事,然後走出病房,覺得肚子餓了,想吃鹹鴨蛋炒飯,就上樓去了……然後在四樓到五樓樓梯之間身體出了問題昏迷不醒,然後就不知道發生了火災……
殷稷有些頭疼地閉上了眼睛,總覺得這段記憶中間有什麼不連貫的地方。
之前犯病的時候,也會出現記憶模糊的問題,因為石化的出現,血液會突然出現異變,所以一刹那間記憶混亂。
突然腦海中,閃過了一個畫麵。
遙遠而灰暗的房間,裏麵坐著一個哭泣的男孩,他瘦骨伶仃,沉默而傷心,無聲地用手捂在臉上,背對著門口。
他渾身是血,然後垂著腦袋轉過身來,開始向門口爬。
他聲音顫抖,他說的好像是,救我。
這是誰的記憶?
像瘋了一樣鑽進她的腦海,黑色的牆壁像瀑布一樣奔湧起來,牆壁上形狀各異的色塊旋轉起來,向中心擰去,床頭的機器發出此起彼伏的警戒聲。
男孩伸出他粘滿鮮血的手,抬起他的臉。
灰色的眼睛裏流出黑紅的血。
“高清明!”
殷稷突然睜開眼。
“什麼?”殷社停下削水果的手,緊張地看著殷稷。
殷稷立刻循著記憶再往回走,隻看到一扇鐵門永遠地關上了,什麼也看不到。剛剛回憶起來的事情,也在腦海中蕩然無存。
兩隻眼睛空空地看著天花板,有些呆滯。
殷社又慢慢地重複了一次:“阿稷,你剛剛說了什麼?”
殷稷轉過臉,看著殷社,兩隻眼睛空無一物:“哥哥,我剛剛說了什麼麼……”
殷社皺起眉頭,輕輕望著妹妹,然後低下了頭,繼續削那隻雪白的梨子,然後微笑著說:“沒說什麼,我應該是聽錯了。”
那隻梨子捏在他修長的手裏,他的手因為用力而發白,明顯可以看出來在控製自己,但是梨子還是因為受到了力量而不停地被擠壓出汁水,不停地流向垃圾桶。
然後無聲地碎裂,紛紛落在了垃圾桶裏。
殷社輕輕說:“掉到垃圾桶裏了,我再削一個吧。”
殷稷乖乖點點頭。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殷社拿過毛巾擦了擦手,向窗口走過去:“等我一下。”
殷稷看著哥哥走向窗口,就把被子蒙過了臉,閉上眼睛,看看能不能運氣好睡著休息一會兒。
殷社回頭看看妹妹,然後掏出手機。
是一條短信。
“生日快樂。”
殷社低著頭,看著發件人的名字,看不清表情,然後他把手機揣進了口袋,在口袋裏摸索煙盒。
他把煙盒緊緊攥在手心裏,大踏步走向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