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清明不作回答，抿著嘴巴，低下頭寫著自己的作業。
羽坐在椅子上，呆愣愣瞅著自己的茶壺，半天才回過神來，綻放出笑容：“喝茶嗎，清明。”
“好。”高清明語調乖乖的，看上去就像一個好孩子。
羽拉開抽屜，拎出一個塑料袋，從裏麵摳出了兩個紙杯，準備倒茶。
“我還以為先生會拿出兩個成窯杯子之類的呢。”高清明說。
羽笑笑，用濕毛巾捂住蓋子，把翠綠的茶水倒進了潔白的一次性紙杯，香味回蕩在房間裏，他說道：“我要走的地方太多，什麼都帶不走。”
高清明的眼睛有一瞬間黯淡，說道：“我知道的。”
羽張了張嘴，發現什麼都沒法說，深深呼了一口氣，站起身，摸了摸高清明的頭，力氣太大把高清明帶得一踉蹌，差點趴在桌上：“你知道個毛。”
高清明捉住茶杯，小口嘬了一下滾燙的茶，燙的舌尖發麻。
羽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開始尋找剛剛看到了什麼地方。
“先生，你會阻止我嗎？”高清明低著頭，筆還在動，小聲問道。
“不會。”羽翻著書，淡淡地回答，“我的職責，就是作為旁觀者。”
“那就好。”高清明眼神溫柔，不過羽沒法看到，“這樣我就可以經常來見您了。”
羽翻著書頁，輕聲說道：“歡迎。”
高清明不做聲了，安安靜靜埋著頭寫作業，羽看著他的做題速度的正確率，猜測高清明的學習成績應該不錯，對於這樣很多年沒有接觸紙筆的人來說，應該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他大概可以猜測出高清明這麼認真的原因。
因為下個人間他還在，但是下個人間再也不會有高清明了。
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我知道你是神仙一樣的人，過了一千年我們再次重逢，對你來說就如同晝夜一般短暫。
萬家燈火一盞又一盞亮起，高清明要是也有自己的家就好了。羽這麼想著，有些煩躁地翻著手裏的書。
再也沒有人出聲，除了添水的聲音，字寫在本子上的沙沙聲，羽都聽著，手指也跟著律動般敲擊著書麵。
指針超過五點二十的時候，高清明合起文具袋，把作業收拾起來，站起來向羽告別：“體育課下課了，我要回教室了。”轉身向門口走過去。
這時羽才發現高清明的右腳纏著厚厚的紗布，穿著一隻舊的有些滑稽的棉拖鞋，問道：“調查的時候打架搞的？”
高清明並不停下，隻是點了一下頭：“並沒有什麼要緊的。”
羽喊道：“要不要讓殷家那個小鬼給你看看。”
“不用。”高清明艱難地走著，說著，“醫生，就留給生者吧。”
就在高清明走到門口的時候，被羽拽住了領子，提溜轉過身來，羽手裏拿著三本牛皮紙本子，塞到高清明手裏：“給你寫作業用，不要出去買了，以後用完了就來找我。”
高清明遲緩了一下，慢吞吞接過本子，塞進了懷裏。
“雖然我什麼也改變不了，也不知道能用什麼立場跟你說，可我還是希望你能過得幸福點。”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視線轉移開來，語速也非常慢，一字一句跟高清明說著。
高清明聽到，反應了一會兒，低下頭，擰開門把，隻身走進風雪中，轉過身來，抱住一摞作業，鄭重地彎下腰來鞠躬，發出有些精疲力竭的聲音。
“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