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關於人的隨想(2 / 3)

但就在此時,X忽然站了起來,迅速封住了巫師的頸項,大聲罵道,去你媽的,罵著就把巫師扔進了山穀。X轉過身來,拿過巫師的繪畫工具,在旁邊的岩壁上亂塗亂抹了一陣,畫得非常糟糕,隻能隱隱約約看出是女性的乳房和生殖器。X拍拍手,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惡聲惡氣的說,我就喜歡這個。

X逃往另一個部落,甚至做了可恥的叛徒,在一段時間裏,X是原來部落的生動的反麵教材。十年之後,X死了,原來部落對他的責罵也變得越來越少。又過了十年,X原來所在的部落在一場爭奪草場的衝突中徹底毀滅了。這個部落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除了X在岩壁上留下的繪畫之外。

爾後,一次地震險些毀掉了X的繪畫,當時這塊岩石隨著地殼的顫動正欲向穀底翻落下去,幸好對麵山岩上的一個巨石剛好把它在空中截住,它比以前變得險峻多了,塗抹在上麵的X的繪畫就變得更加不可思議。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有兩個在學術路途上已經絕望的人,在各自的家人的陪同下來到了這個山穀,此行,他們沒有別的目的,隻是為了排解苦悶。

沒錯,X的繪畫讓這兩個絕望的人喜出望外,他們整整拍了十盒膠卷,其中的一個歎息這兒交通不便,要不他會把這塊石頭搬回去。自然,他們很快回去把文章趕了出來,相關的學刊推波助瀾,一時間人文學科的研究因此而掀起了一個高潮。那兩個人也分別組織起了各自的學派,互相攻擊,甚至有幾次險些對簿公堂。他們倆的日子都過得不錯,他們都有在日內瓦購買別墅的想法。

是的,X已經死了7000年了,他的屍體的有機質已被花草吸取,骨頭也許再也找不到,也許在博物館正在接受參觀。現在X什麼也不知道,他不知道後來的人們因為他的“黃色”繪畫而爭吵,而發財。一個古老的X死了,我們是當代的X,總有一天,我們也許會像X那樣,成為後人的把柄和借口。

女人:詩與秘密

很早我就酷愛寫作。我一直認為,寫作標誌著我脫離了低級趣味,標誌著我有益於人民。於是,我最多的幻想是,將來的某一天深夜,在我自己的小屋裏,我在台燈下為人民寫作,而我的妻子就在離我不遠的沙發上編織。在我的幻想中,她也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她深知我的責任,她珍惜我的身體。午夜時分,她會停止編織並提醒我注意休息。寫作正進入狀態,我哪肯罷休,最為重要的,在那個和平的深夜,我仿佛聽見了人民在一天勞作後整齊均勻的鼾聲,這聲音令我心潮澎湃;此時,我的妻子便不再勉強我,並為我續上熱茶一杯,而她,又重新回到沙發上,接著編織。

我的幻想大概從蘇軾、袁枚那裏借來,又加進了些左翼革命文學的影子。令我吃驚的是,與我結婚的,真是這麼一位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女人。“她的體質是弱的,也並不美麗。”婚後,我們居無定所,兩年之內,搬了四回家。搬家的時候,她對我的書和讀書筆記總是格外留意,分類捆紮,上車下車時總不忘提醒搬運的夥計。

不過,她不會編織,她也曾學過幾回,但都沒能學成。記得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她堅持要為我織一條圍脖,雪的光芒照耀著她,她擺弄著織針與彩線。

“苦嗎?”我問。

“有一些,但很自由。”她說。

自然,那條圍脖織得並不成功,她沒有控製好針腳。但這鬆散歪斜的針腳卻給我帶來了一個平靜閑適的冬日。用完小菜暖粥,妻子睡了。雪在下,我們租住的小屋是雪野中的雀巢,妻子在這個雪花細細編織的冬日雀巢中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