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落日前的憑吊(3)(2 / 2)

宮闈政變向來是一成敗難料的冒險,當時的袁世凱隻是一混跡官場幾十年普通的漢族官員,隻是仕途奔競,並沒有資格也沒有資本進入高層的權力角逐。

袁世凱雖傾向維新,但當時光緒的維新詔令僅僅得到浙江巡撫陳寶箴的響應,維新派勢力尚弱,還不足於圖大事。

如果設身處地為袁設想,無論他是幫助“帝黨”殺戮“後黨”,還是幫助“後黨”剿滅“帝黨”,都要承擔著道德與良知的折磨。畢竟他隻是聽到譚嗣同慷慨激昂的一麵之詞,而光緒帝對維新派布置的政變計劃知不知情?也沒有證據表明光緒帝在麵見袁世凱時對他提出過參加政變的要求;腦袋如果沒進水,誰都知道當時國內掌管實際最高統治權的是太後慈禧,即便光緒帝有膽量向袁世凱提出捕殺太後的請求,但任何頭腦清醒的大臣都絕不會隨口允諾,幫助皇帝殺戮或者囚禁母後。

這裏牽扯的不僅僅是個人安危的事,而是麵對的江山社稷,萬一失手,那對社稷和國家神器傷害更大,那民族的傷痛更大,世事如棋,鹿死誰手?變數未知,後果孰定,更何況是譚嗣同的一次夜間的陡然造訪,就能讓一個人豁出身家性命以卵擊石嗎?

所謂的捕殺太後的密詔,本是康有為偽造的,康有為說他攜有光緒皇帝9月16日通過楊銳帶給他的密詔:“今朕位幾不保,汝可與譚嗣同、林旭、楊銳、劉光第等開妥速密籌,設法相救。”直至宣統元年八月十二日,楊銳的兒子楊應昶將密詔原文呈交都察院,人們才發現,原來密詔不是寫給康有為的,而是寫給楊銳等四章京的。其原文稱:

朕豈不知中國積弱不振,至於阽危,皆由此輩所誤;但必欲朕一旦痛切降旨,將舊法盡變,而盡黜此輩昏庸之人,則朕之權力實有末足。果使如此,則朕位且不保,何況其他?今朕問汝:可有何良策,俾舊法可以全變,將老謬昏庸之大臣盡行罷黜,而登進通達英勇之人,令其議政,使中國轉危為安,化弱為強,而又不致有拂聖意?爾其與林旭、劉光第、譚嗣同及諸同誌妥速籌商,密繕封奏,由軍機大臣代遞,候朕熟思,再行辦理。朕實不勝十分焦急翹盼之至,特諭。

密詔反映的是光緒的激進改革理念和行動受太後掣肘時的焦慮。並非告急的密詔,“朕位不保”的前提是“將舊法盡變,盡黜昏庸之人”這一假設,皇帝是虛前席詢問良策,而非授權救援行動,況光緒皇帝還要“熟思”,方案要“不致有拂聖意”,且光緒帝指名“妥速籌商”的,是四位軍機章京。康有為充其量也隻能列入“諸同誌”之中,康有在當時的光緒皇帝心中,決非可依靠的股肱,康有為偽稱密詔內容是:

朕唯時局艱難,非變法不足以救中國,非去守舊衰謬之大臣而用通達英勇之士,不能變法。而皇太後不以為然,朕屢次幾諫,太後更怒,今朕位且不保,汝康有為、楊銳、林旭、譚嗣同、劉光第等可妥速密籌,設法相救。朕十分焦慮,不勝企盼之至。特諭。

這就麵目全非了。康有為並將自己的名字加入所謂“密詔”,到處招搖和集資,更顯示其行事的不擇手段。

據康有為《自訂年譜》中的說法,18日早上,林旭向康和譚嗣同出示了光緒的密詔,旋召梁啟超、康廣仁、徐致靖、徐仁鑄、徐世昌同讀。眾人“痛哭不成聲”,“經畫救上之策”,“乃屬譚複生入袁世凱寓所,說袁勤王,率死士數百扶上登午門而殺榮祿,除舊黨。”又說袁答“殺榮祿乃一狗耳”,建議“天津閱兵時,上馳入吾營,則可以上名誅賊臣也”。這是整個戊戌變法那個時期使形勢驟變的最為關鍵的曆史謊言。

大多數研究者認為,戊戌政變並非因袁世凱主動告密而發生,但袁世凱後來的被動彙報大大加劇了政變的激烈程度。事實上,袁世凱在得到政變消息後,為了保全自己,慌忙向榮祿和盤托出了譚嗣同的密謀。慈禧太後在得知維新派想謀殺她之後,惱怒至極,於是使得原本和平的訓政轉變成為一場流血的政變。光緒皇帝和珍妃身邊的太監也倒了大黴,被杖斃四人,另枷號十人,就連光緒也被軟禁在灜台。

其實,如果劃分政變的主要責任,應該是康有為的偽造密詔要負主要的責任,而非袁世凱一人被動彙報而獨擔告密者的責任,康有為被人追捧而袁世凱被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