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80後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引起諸多議論。小三十的人了,也該加入了。這種年齡入個協會什麼的,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為什麼引起這麼大的騷動呢?
有一種觀點認為,像郭敬明這樣的人,多次涉及“剽竊”官司,他也能夠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可見中國作協不怎麼地。反駁者認為,加入中國作協不是選模範,僅僅是證明他的創作水準或影響力。質疑者大概認為,中國作協門檻應該更高一些,不能什麼人都進去。其實這種想法僅僅是一廂情願的。在現有的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無論從哪個方麵說,郭敬明都不是最差的。比如寫作能力,在如今的中國作協的七千多會員中,比郭敬明能力差的恐怕不在少數。就“剽竊”官司而言,郭敬明也不是開先河者,一些著名作家,比如海南和上海都有,那可是屢教不改的,中國作協也沒有開除他們。可見,中國作家協會的門檻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高,那麼多人都進去了,郭敬明們為什麼不可以?隻要他們稀罕作協,走一些常規的程序,就可以加入這個“民間組織”。也就是說,出過一兩本書,有人推薦,經審批,就是了,不一定要有多高尚。說“加入作家協會不是選道德楷模”的觀點,實際上是承認了上述事實。
將作家視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作家做不了這個“工程師”。把作家抬到如此之高的位置,對他們的創作不一定有什麼幫助。作家是善於講故事的人,善於抒情的人,善於使用語言的人。作家是否合格,還是要靠他的作品的藝術水準來說話。至於“剽竊”等道德問題,不僅僅是對作家的要求,也是對普通公民的要求。有些人,一方麵瞧不起作家和作協,另一方麵又對作家和作協提出那麼高的要求,判斷事物的標準不統一。如果你瞧不起,就不要有太多的指望,管他郭敬明還是郭守敬加入作協。當然,這裏有一個占有聲譽資源的問題,比較複雜,但我寧願看到會員中像郭敬明們這樣的年輕人更多一些,而不是過多的快退休的官員。
像郭敬明這種人,還是加入一下作協比較好。我認為他有這樣的願望應該鼓勵,他的選擇是對的,他算是找到了一個歸宿。有了一個組織,經常教育教育他,修理修理他,給他一點小甜頭嚐嚐,他就不會整天瞎寫、瞎抄、瞎炒作、瞎作秀了,能夠盡快進入創作的成熟期,開始中年寫作。同時,把他從一群不會寫作的人中拉出來,放到一群都會寫作的人中間,提高提高寫作能力,也是有好處的。當我們把加入“作協”看做是加入“酒協”、“釣協”、“氣協”一樣自然而然的時候,對郭敬明們的入會,也就看得很淡了。
知音體與低端文化商品的生產和消費
網絡上對“知音體”的批評,以一種當代年輕人的風格和話語方式出現,帶有戲謔和調侃色彩,比如,將《紅樓夢》改為“知音體”標題:《包辦婚姻,一場家破人亡的人間慘劇》,將《賣火柴的小女孩》改為“知音體”標題:《殘忍啊,美麗姑娘竟然被火柴燒死的驚天血案》。大家並沒有對批評“知音體”這件事有什麼異議,而是對用“知音體”標題來重新命名文學名著持不同看法。可是,為什麼一用“知音體”命名,就會產生強烈的瓦解意義的效果呢?這說明“知音體”是具有很強“瓦解性”的。
近二十年來,國內出現了一大批發行量驚人、專門針對文化程度較低的讀者群的雜誌,比如《知音》、《家庭》、《少女》、《人之初》、《打工妹》等。這類雜誌的讀者群,以中小城鎮的中年女性為主,她們文化程度相對較低,信息來源都比較匱乏。她們將這類讀物既當作“新聞”的來源,又當作“文學作品”(故事會)來閱讀,更當作孤獨中沒有知音的“知音”來看待,類似於購買了一盒文化“黃金搭檔”。
學術界對這類雜誌既沒有關注,也沒有批評,任由它們在市場上橫衝直撞。因為它們既不是文學雜誌,超出了文學批評視野,也不是新聞雜誌,超出了媒介批評視野。它們僅僅是一個“讀物”。我們沒有一個“讀物”專業,因此,這類雜誌一直成為研究的薄弱環節。對具有如此巨大影響力的雜誌缺乏有效的批評,是批評界的失誤。直到年輕的網民們用他們奇特的方式發言,才重新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以《知音》為代表的這一類雜誌究竟有什麼特點呢?
首先,它將新聞性和故事性結合在一起,成功地打了一個新聞和文學的擦邊球,當你以新聞的客觀性要求它的時候,它會說是文學;當你以文學性要求它的時候,它會用新聞的客觀性來應對。最典型的是一種類似於“口述史”的愛情悲歡離合的故事(不但有作者,還有老照片)。用一種帶有抒情的語調來混淆新聞性和故事性的邊界,其結果導致讀者將虛構故事當成真實故事,將真實的故事當成虛構的。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將各種欲望故事、人間悲劇、成功和失敗的經驗,轉化為可消費的文化商品。
其次,它將“意義生產”(比如,道德訓誡、譴責當代陳世美、富人墮落案、窮人暴富故事)與“商品生產”結合在一起,成功地打了一個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擦邊球。當你說它隻顧盈利時,它會舉出很多例子來,說某個故事救活了某位絕望的下崗女工,等等。當你以為它在搞精神文明建設時,你會發現它們發行量越來越大,斂財能力越來越強。混淆意義生產和商品生產的界線,越來越強化了這類雜誌對低端文化消費者的誘惑力和控製力,既是精神控製,也是經濟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