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老表這種沒有顯著特點的性格的形成,同江西的曆史發展密不可分。早在春秋戰國時期,江西就分屬於吳國和楚國,故有“吳頭楚尾”之稱。以柔甘為主的吳文化和以悍辣為主的楚文化在這裏交彙和碰撞,並融合為介乎兩者之間的另外一種文化。特別是隋煬帝開挖京杭大運河和唐代張九齡開鑿大庾嶺梅關驛道之後,江西成了連接南北的大通道;加上萬裏長江又流經贛北,江西同時又是承東啟西的大門戶。正是這種特殊的交通樞紐地位,客觀上使江西成了人們南來北往、東行西走的主要驛站。尤其是每當北方陷於烽火連天、戰亂不息的時候,江西更是成了逃避亂世的“桃花源”。最突出的是“五胡之亂”、“安史之亂”、“靖康之難”三個時期,北方的大批移民潮水般地湧向江西,他們帶來了發達的中原文化,這就使江西老表的性格之中又滲進了北方人的一些氣質。從一定的角度來看,江西老表的性格是東西南北性格的一種大雜燴,江西文化也是東西南北文化的一種大雜交。
各種性格和文化的交彙,既有利於取長補短,以至產生一種新的性格和文化,但同時也容易毀掉自己原有的性格和文化特點。博采眾長的結果最終往往是失去了自己的所長。
這也許就是江西老表的性格沒有突出特點的深層原因。
三
如果人們認真想一想,江西老表還是有著自己的個性特點的。
江西老表的第一個特點,就是溫和守矩而缺乏敢為天下先的精神。
江西老表的溫和守矩,首先表現在做人做事的低調上,他們不善張揚,不善自我標榜,也不善唱高調。有了成績不沾沾自喜,挨了批評也不暴跳如雷;得理時不盛氣淩人,失利時也不怨天尤人,無論何時何地,都保持著一種平靜的心態。同時,他們也不喜歡挑頭,不輕易越雷池一步。凡是遇到重大的事情,他們會格外謹慎,先是站在遠遠的地方,斜睨著觀察一下動靜,心裏盤算一下利弊,然後再決定是否行動。江西在曆史上的絕大多數時間裏之所以能夠保持社會安定和經濟繁榮,主要得益於江西老表的這種溫和守矩的性格。
江西老表的溫和守矩,還有一個重要表現,就是服從大局的意識很強。每當黨和國家需要的時候,他們會毫不猶豫地犧牲局部支持全局。人們永遠不會忘記,在那艱苦卓絕的戰爭年代,為了革命的勝利,江西老表爭先恐後地把自己的優秀兒女送上前線打仗殺敵,一曲《送郎當紅軍》至今唱來仍然那麼蕩氣回腸。人們也永遠不會忘記,在五十年前人民共和國處於三年困難時期,為了解決一些地方百姓的饑荒問題,周恩來總理飛赴南昌,要江西緊急支援一億斤糧食。江西老表二話沒說,寧可自己勒緊褲帶,忍饑挨餓,硬是一斤不少地把糧食交給了國家。
危難之時見境界。江西老表的這種服從大局的意識,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其本身,而上升為一種自覺的奉獻精神了。
但是,正像有些群體的某一性格既是突出的優點但同時又是突出的缺點一樣,江西老表溫和守矩的性格,在另一方麵又暴露了它的負麵和不足,這就是缺乏敢為天下先的闖勁。
由於不敢闖不敢冒,江西老表在前行的路途中總是顯得小心翼翼,顧慮重重,特別是在一些關鍵時刻,他們更是求穩怕亂,畏縮不前,既不敢去英勇地挺立於曆史的潮頭,又不敢去大膽地領導曆史的潮流,而隻能跟隨著曆史的潮流走,或者被曆史的潮流夾裹著被動前行。
因此,在江西老表身上,既很難看到那種“我自橫刀向天笑”的決絕和無畏,也很難看到那種“吾可取而代之”的雄心和壯誌。也正因為如此,在中國曆史上江西老表很少有帶頭造反者,很難出現氣吞山河、號令天下的第一號人物,江西也就從來沒有出過一個皇帝,哪怕是一個偏安於一隅的小皇帝。
江西老表的這種現象不僅僅發生在古代,而且一直延續至現代。翻開中國革命史冊,江西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總共約有三十多萬人參加紅軍,是人數最多的省份。但是在195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授銜時,江西雖然有三百二十五人被授予少將以上軍銜,位列全國第一,但是卻沒有一位元帥,也沒有一位大將。而相鄰的湖南,不僅出了毛澤東這樣叱吒風雲的最高領袖,出了劉少奇、任弼時這樣黨和國家的核心領導人,而且元帥就出了三位。這充分說明湖南人的軍事稟賦和領導才幹比江西老表要高出一籌。
其實,這隻不過是一種表麵反映,在骨子裏卻還是江西老表沒有湖南人那樣具有敢闖敢冒、敢為人先的精神。
由此可見,不能敢為人先、勇當第一的江西老表,也就永遠不能處於決定全局的中心地位。他們中的佼佼者,最合適的崗位就是宰輔、將軍一類。他們統治不了江山,但他們可以很好地輔佐江山,成為傑出的名臣良將。這也許就是江西老表性格的必然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