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一介莽夫,這麼咬文嚼字?哈達並未意識到這封信出自怡親王之手,若他有所警覺,也許,事情就朝另一個方向發展了。不出怡親王所料,張春義成了哈達的隨從,雖然並不是他最青眼有加的那一個,也讓兩人感到十分滿意。這至少說明他們的計劃初步取得成效,為接下來取得他充分的信任做足準備。
這樣的機會很快就來了。臘月二十六日,哈達啟程去戈山接夫人來京過年。
跟著哈達住在京城的,是他的小妾們。而住在戈山的,則是他的大夫人。這位夫人聽說也是位傳奇人物,幫助哈達從眾多兄弟中脫穎而出,成功問鼎酋長之位,所以頗得哈達的喜愛。夫人卻在他一路東進,準備謀取京城之時,提出反對意見:“天下之大,非汝之胸襟可以囊之,亦非汝之才能可以持之,何故勉強自己?”這夫人想必也是讀書明理之人。
哈達一聽,很不樂意:“夫人,這就是女人的短見了。男人誌在四方,不縱橫天下,總歸是不過癮的。”
夫人見拗不過他,歎了口氣,收拾行囊,住到了戈山,並放話,希望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擾她,包括哈達。哈達在取得京城之後,覺得可以打消夫人的疑慮了,也希望夫人來同享自己的成功,便將這句話拋到腦後,前往戈山接夫人下山過年。
雖然自己已經占領京城,但他明白,襄國的老百姓並不真正服他,多少會點拳腳功夫的人,想來一出殺身成仁的英雄故事。斟酌了很久,他決定讓張春義統領西軍一路跟隨,當然這支隊伍並不是前線的主力軍。前線的主力是南軍。哈達頭腦簡單,將麾下士兵分為四路,東、西、南、北,其中西軍力量最弱。
一路霜天雪地,幾乎要將人凍成冰塊,時不時飛雪一陣,遮擋著前路,茫茫的什麼也看不見。士兵們手腳麻木地踩過被白雪覆蓋的草地,跨過凍得跟鏡子似的大河,虛弱得幾乎沒什麼力氣了。
在離戈山還有二十裏路的地方,也有一座山,叫禹山。禹山沒有戈山陡峭,但也氣勢昂然,再加上厚雪覆蓋,天際連成一線,顯出一種神秘莊嚴來,令人陡然生出敬畏之情。
愈深入禺山,愈覺得一股陰冷從後背直往腦門上竄。是的,那種涼颼颼的感覺是從後背竄上來的,所以走在雪地上的士兵們,時不時地回頭朝後看,仿佛有人在身後用冷冷的眼光在掃視他們一般。
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士兵們不約而同地加快腳步,希望盡快離開這座山。哈達似乎也有所警覺,不住地催促趕馬車的人。趕馬車的人有心加快,卻礙於地麵為厚雪覆蓋,車輪被阻滯,縱馬狂奔不過兩步。
正在大家氣喘籲籲地朝前趕時,天空突然劃過一聲蒼鷹的厲嘶,唬得眾人一跳,接著腳步打顫地往前賣力衝。這鬼地方太駭人了!每個人都在心中對哈達大罵,馬上要過年了,妻兒望眼欲穿地等著自己,死老鬼卻非要讓他們護駕去接夫人到過年!恐怕到時候這年誰都過不了!雪花越來越猛地墜落。盡管大家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了個眼睛,從天而降的雪花,不確切地說,是雪團,打在唯一裸露在外麵眼睛上,讓人刺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