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說我了,哈嘿,你也不是研究曆史的,你還不是隻聽了日本的一麵之詞?”她抓過腳下亂跑的寵物狗來說道,“河上俊,你看我們倆誰說得對?”
他們倆相互都沒有相讓,但為了不讓矛盾激化,他們都盡量微笑著說這話,最後就不談這事了。之後,小兩口也很少談這件事,就是說隨便說說而已,避免激化雙方的矛盾。
到9月25日日本釋放中國船長那天,他們也沒有說這事,然而女人是敏感的,她不僅知道日本的沮喪,也看出山葉的沮喪,甚至有些自卑——因為在這場政治、外交、經濟戰之中,日本明顯敗了。山葉看電視偶爾會生氣地罵“菅直人這個笨蛋”。仿佛他當首相,這一次就不會失敗了,也不用在老婆麵前感覺到矮了一節,因為他覺得老婆有些瞧不起他似的。
張瞬心裏有些不高興了,這一晚上她早早就去睡覺了。醒來之後,卻也把昨天的事忘了。山葉也知道自己昨天有些過分了,日子還得照常過。
然而日本人對在日本的中國人就不太友好了,甚至中國人外出或在學校都盡量不說中文了。
每次出門時,山葉都叮囑她:“要注意安全,幹脆這段時間不要上學和打工了,就在家裏待著。”
她說:“沒事,我就一個小女子,又不與他們爭執,相信他們不會打我。”
9月29日,福岡的右翼團體在街上用宣傳車阻擋約十輛中國遊客觀光巴士的事件發生後,日本人的怒氣達到了高潮。
那一天,山葉下班後就直接坐地鐵到了秋葉源,他去接她,因為他害怕她遇到不理智的日本人,傷害她。他在那裏足足等了她4個小時,從夕陽剛剛開始消失在遠處的高樓後麵,到天空被滿城的燈光推入深深的黑夜,星星都看不見了,月亮隻是一團暗淡的光線。開始,他就在原來打工的那地方與認識的朋友聊幾句,再到店裏麵轉幾圈,之後店關門了,他就站在路燈的背後較暗的夜色中遠遠地站著看著“女仆咖啡店”的大門。
她早就看到他來了,不時出來看著他在那邊招手,讓他到店裏來坐。他怕影響她工作,讓別人看見她帶著老公上班多不好。她給他打電話,他仍然沒有過去。
10點了,她下班了,他才走到她的店裏去。她感動得撲向他,當著眾人擁抱了他。其實,他走進店裏接她,是想讓別人知道,她是他的老婆,他會保護她,希望他們不要欺負她。
山葉說:“我真的好害怕你,我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
他們去地鐵站,坐上車,直至回到家都手挽著手,他們彼此之間好像這才發現自己是那樣地深愛著對方。
回到家,山葉忍不住說道:“要是日中打起仗來,你會怎麼樣?”處於當時的局勢,有這樣的考慮是相當自然的。
“我這幾天都想過這個問題。”張瞬說道,“我舍不得你,今天更是,但是真這樣了,我們就暫時分開,我要回國。我自己安不安全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們兩國都打起來了,我還在日本,算什麼啊?我不走,你們也要趕我走的。”
“你就不能成為日本人嗎?”
“也許讓我沉默我能做到,因為我愛你。但我在網上看了這種情況,通常這個時候,日本政府是要讓留下的中國人表示效忠日本,還要讓我們站出來反對中國。如果這樣,我真的說不出口。”她淺淺地笑了,“在中國,那叫漢奸。”
張瞬自己也被自己的愛國情懷感動了,她原來好像一直沒有這種愛國的概念,其實現在也沒有多少,這恐怕隻是一種自然地流露——就如山葉與她兩家打起架來了,她如果站在他家一邊,顯得很不正常,就是他家也會覺得怪怪的,反之就很正常了,因為當漢奸實際上是一種變態。
“幸好我們早結婚了兩個月,要是現在,你是不會嫁給我的。”
她沒有說話。
就在這段時間,張瞬的父母決定不在日本投資購房了,他們本來就猶豫——在東京隨便購買一套房子,需要上千萬人民幣,可不是小數目,日本經濟不景氣,預期也不好,回報率就會相當低,加上山葉家母誤會,現在又是中日關係惡化,就算這件事過了,兩國也會長期僵持。
日子還是在繼續,她還專門向別人討教節約之法——向婆婆討教,還可以討婆婆的喜歡。她會主動告訴他本月他工資、獎金多少,月終告訴他本月節餘多少。
“你不用把這些告訴我,日本人可沒有這個規矩。”他會感動得不得了,因為他經常聽同事埋怨,自己家有多少錢都是不知道的。
有一次,山葉幾個結了婚的同事在參加秋葉源搞ACG派對,也玩遊戲比賽,各位的老婆不僅參加,還幾乎個個是高手,因為她們大多數是“坐家”,不再外工作了,於是總是無所事事,有什麼新東西出來也是她們先嚐鮮,所以成績普遍好於老公。但是隻要她在,他們聊天什麼的,都避免說到惡化的中日關係,她知道,這是給山葉麵子,也是給她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