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瓦雷裏
瓦雷裏(Paul Valéry,1871—1945)是傑出的法國詩人,博學多才的文藝鑒賞家、批評家,1871年出生在法國地中海沿岸的塞特市。1889年,18歲的瓦雷裏結識彼埃爾·魯依斯和安德雷·紀德,結為摯友;同年,讀馬拉美的詩並成為其得意門生,發表了一些優秀詩作。1892年因精神危機,一度放棄詩歌創作。20年後,加裏與紀德鼓動瓦雷裏結集出版早年詩作,瓦雷裏重新開始創作活動。幾本詩集問世後,瓦雷裏一舉成名;《認識》雜誌1921年舉辦的“當代七星詩人”推選活動,結果瓦雷裏以3000票奪得七星之冠。1925年,瓦雷裏當選為法蘭西院士,此後,主要從事教學和理論探索工作。
瓦雷裏一生筆耕不輟,嚴謹治學,59年間所做筆記、雜錄共計250多本練習本。1945年,詩人在巴黎逝世,法國為其舉行了國葬。詩人的主要作品有《年輕的命運神》、《幻美集》、《舊詩剪輯》等等。瓦雷裏詩歌的特點是沉思冥想,這一點尤其體現在代表作《海濱墓園》裏。“瓦雷裏置身於其間的範圍是緘默,而不是無知。”
作品節選
這片平靜的房頂上有白鴿蕩漾,
它透過鬆林和墳叢,悸動而閃亮。
公正的“中午”在那裏用火焰織成
大海,大海啊永遠在重新開始!
多好的酬勞啊,經過了一番深思,
終得以放眼遠眺神明的寧靜!
微沫形成的鑽石多到無數,
消耗著精細的閃電多深的工夫,
多深的安靜儼然在交融創造!
太陽休息在萬丈深淵的上空,
為一種永恒事業的純粹勞動,
“時光”在閃爍,“夢想”就是悟道。
穩定的寶庫,單純的米奈芙神殿,
安靜像山積,矜持為目所能見,
目空一切的海水啊,穿水的“眼睛”
守望著多沉的安眠在火幕底下,
我的沉默啊……靈魂深處的大廈,
卻隻見萬瓦鑲成的金頂,房頂!
“時間”的神殿,總括為一聲長歎,
我攀登,我適應這個純粹的頂點,
環顧大海,不出我視野的邊際;
作為我對神祇的最高的獻供,
茫茫裏寧穆的閃光,直向高空,
播送出一瞥淩駕乾坤的藐視。
正像果實融化而成了快慰,
正像它把消失換成了甘美
就憑它在一張嘴裏的形體消亡,
我在此吸吮著我的未來的煙雲,
而春天對我枯了形容的靈魂
歌唱著有形的涯岸變成了繁響。
美的天,真的天,看我多麼會變!
經過了多大的倨傲,經過了多少年
離奇的閑散,盡管是精力充沛,
我竟然委身於這片光華的寥廓;
死者的住處上我的幽靈掠過,
驅使我隨它的輕步,而躑躅,徘徊。
整個的靈魂暴露給夏至的火把,
我敢正視你,驚人的一片光華
放出的公正,不怕你無情的利箭!
我把你幹幹淨淨歸還到原位,
你來自鑒吧……而這樣送還光輝
也就將玄秘招回了幽深的一半。
啊,為了我自己,為我所獨有,
靠近我的心,靠近詩情的源頭,
介乎空無所有和純粹的行動,
我等待回聲,來自內在的宏麗,
(苦澀,陰沉而又嘹亮的水池,)
震響靈魂裏永遠是在來的空洞。
知道嗎,你這個為枝葉虛捕的海灣,
實際上吞噬著這些細瘦的鐵柵,
任我閉眼也感到奧秘刺目,
是什麼軀體拉我看懶散的收場,
是什麼頭腦引我訪埋骨的地方?
一星光在那裏想我不在的親故。
充滿了無形的火焰,緊閉,聖潔,
這是獻給光明的一片土地,
高架起一柱柱火炬,我喜歡這地點,
這裏是金石交織,樹影幢幢,
多少塊大理石顫抖在多少個陰魂上;
忠實的大海倚我的墳叢而安眠。
出色的忠犬,把偶像崇拜者趕跑!
讓我,孤獨者,帶著牧羊人笑貌,
悠然在這裏放牧神秘的綿羊——
我這些寧靜的墳墓,白碑如林,
趕開那些小心翼翼的鴿群,
那些好奇的天使、空浮的夢想!
人來了,未來卻是充滿了懶意,
幹脆的蟬聲擦刮著幹燥的土地;
一切都燒了,毀了,化為灰燼,
轉化為什麼樣一種純粹的精華……
為煙消雲散所陶醉,生命無涯,
苦味變成了甜味,神誌清明。
死者埋藏在墳塋裏安然休息,
受土地重溫,烤幹了身上的神秘。
高處的“正午”,紋絲不動的“正午”,
由內而自我凝神,自我璀璨……
完善的頭腦,十全十美的寶冠,
我是你裏邊秘密變化的因素。
你隻有我一個擔當你的恐懼!
我的後悔和拘束,我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