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忙嚴陣以待,卻驚見屍靈們毫無動靜。
鏤月心頭一疑,回眸問:“詔淩,你磨蹭什——”
話尚未說完,那深紫色的身影竟突然間抵達鏤月近旁,下一刻,有道銀亮的雪光刺痛鏤月的眼。
一切竟是那樣措手不及,包括由後背傳來的恐怖痛感。
——那是國王的佩刀!
詔淩居然將佩刀刺進鏤月身後!
“池池……!”飛穹失語。
眾人驚呆。
鏤月扭過去的頭還僵在半路,現在,難以想象的痛感霎時弱化了她的知覺。
吃力的轉回頭,顫抖著低下,隻見那刀已將自己的腹背穿透。
鋒利的白刃上,血珠汩汩滾落,鮮豔的血液在花衣上塑造了一朵朵曼珠沙華。瀛洲國王的佩刀,向來加持有不可小覷的魔力,此刻翻江倒海的瓦解鏤月的內息,讓她難以自愈……
“詔淩,你……”
詔淩狷狂的冷笑:“瀛洲國偉大的國君,卻一直唯國師和你馬首是瞻……隻怪你太信任我了!”
“你……你……咳咳、咳咳……”鏤月的法力已經被佩刀瓦解得愈來越少,“你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算計我們……”
詔淩眉間一揚,似乎是忍了很久低人一頭的感覺,現在總算能把他們踩到腳下了。他從後麵貼近鏤月的耳,灼熱的呼吸,卻比寒霜更讓人冷的發抖。
“君主必須大度,本王就告訴你。自流火先王出殯那天開始,國師和你就該知道有這麼一天!”
鏤月渾身一顫,兩眼突然瞪得巨大,就好像突然間撥開假象,看穿一個血淋淋的騙局。
“你和流火……到底是什麼關聯……!”
耳畔,聽見詔淩說:“流火為何要建造一座過於恢弘的王陵,又為何放一張空棺材在裏麵……也算讓你死的明白了!”
語畢,人便回到華麗的王車上。收了佩刀,雙手按膝而坐,宛若普天之下唯我獨尊。
“池池……!”
如夢初醒的飛穹,狂奔向她。
鏤月慘白的麵容就和那時的寂玖一樣!飛穹甚至害怕還未抵達她身邊,她就會化作一縷摸不到的青煙!
終於趕到了,鏤月無力的倒在飛穹懷中。
而詔淩拿到奇魄琉璃後就覺得索然無味,隨意揚下手,大部隊浩浩蕩蕩的回返瀛洲。
撤退之際,聽他喊道:“飛穹,替你師妹準備後事!還有你的忘憂城,遲早是本王囊中之物——!”
一片喧囂就這樣過去,重新寧靜下來的海灘,竟安逸的充滿窒息與死氣。
眾人沉然步來,又未敢擅自靠近。
“飛穹師兄……你聽著……”
鏤月劇烈抽搐的手拽住他的手。
“詔淩……跟流火先王……關係非淺……地下王陵是幌子……咳咳、咳咳……”咳出好幾口血。
飛穹緊緊握住她的手,“池池,你莫用力,傷勢會惡化。”
鏤月倔強道:“臨死之人還管那些……師兄……我對不起你……但……即使到死……我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什麼……”
“你沒有錯,我們……誰都沒錯。”飛穹別過目光,心痛的宛如行將就木。
原來,歲寒三友間破碎的情誼,不僅完全不可能修複,還越錯越遠,直到其中有誰被殘忍的扼殺。
順著飛穹的目光,鏤月看到他腰上別著的那枚青玉佩。
“我的玉佩……”鏤月的另一隻手拚命將之死死握住。
“睹物如見人……飛穹師兄還一直……惦著池池……!”
“飛穹怎會忘記,兩千多年,飛穹無不盼望我三人能重歸於好。我心屬忘憂城,亦更屬與你們的同門之誼。”
“同門之誼……同門之誼……”念著念著,鏤月卻突然怔怔道:“我們當初……究竟是怎樣……分道揚鑣的……為何我會覺得……就像黃粱一夢……”
是啊,愛憎別離,貪嗔癡恨——紅塵紫陌中的每一段分分合合,在經曆之時仿佛刻骨銘心,但多年後再回首看來,卻都是黃粱一夢。
船過,水自留痕,但船已行遠,那痕跡漣漪,當初又為何會泛起呢?根源在哪?尋不到了,記不起了……
隻知道,自己為了一個逆天而行的心願,奔走忙碌一輩子,到頭來還是要含恨而終。
“師兄……將我的魂魄……送回我故鄉……在哪裏……還記得嗎……?”
“我記得……”
“那就好……”移回目光,將視線投向高高在上的天空。
鏤月突然間覺得如釋重負,好像回到了垂髫之年,躺在故鄉村口的大石頭上,仰望著同樣的藍天。
隻是,故鄉的天,比這裏要藍上很多。
“爹……娘……哥哥……池池終於……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