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天底下又有哪個父母不疼自己的孩子呢,禽獸尚有孝心,更何況人類。
但楚燃竹卻默默背過身去,悄然離開。
就算度過這一劫,可義父之死又當如何論斷,豈不是建立在愈加無辜的事實上?奇魄琉璃乃天界至寶,卻如此堂而皇之的製造悲劇,甚至惹人啼笑皆非。
……而且,水川姑母對阿年的愛,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過分的溺愛吧。像這樣溺愛,難道又一定是好事?
……罷了,以後的事,就留給姑母和表弟一同探索吧……
赤日當空,將傲慢的天光灑入楚燃竹黑色的眸,乍暖乍寒。
人再怎麼欲圖抗辯,也不過是螻蟻繁塵。
“表哥……”
童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楚燃竹回過身去,見阿年獨自尋來。
“表哥在想什麼?是不是怪我娘她害死了舅舅……”
楚燃竹沉然答:“逝者已矣,再怨何用。”
阿年低下眉,“若不是為了我,娘怎麼會聽素衣道人那個大騙子的話,對舅舅下毒手。”
楚燃竹思徹須臾,問起:“之前,你為何去天泱殿助我等壓製疆塬?”
阿年似也正要將此事交代給楚燃竹。
“是素衣道人那個大騙子,說疆塬和我娘親一樣都是不顧子女死活的父母,讓我去幫你們。”
可疆塬儼然並未成家,楚燃竹不由心下一寒——那素衣道人竟將一切玩轉於鼓掌之間,而今日阿年擺脫控製,素衣道人卻沒有什麼行動……他究竟想得到什麼。
思前想後,總覺得事事蹊蹺而難以解釋,不覺間想到蘭薰了,亦不知蘭薰究竟去辦何事,她又知道多少……
“竹兒。”
這次是水川來了,麵上的淺傷和心底的血淋,在楚燃竹麵前藏也藏不住。
水川知道,自己根本不具備道歉的資格。
楚燃竹一時間凝住,眉頭在蹙起須臾後,一切化作無奈的一語。
“迄今之事告一段落,好生照顧阿年,日後……莫再出現於我麵前。”
另一方麵。
當落攸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竟坐在一張絨毯上,背靠內牆。熏天的酒香將她緊緊包圍著,窗外還透著不懷好意的綠光。
隱約有碗筷敲擊的叮鈴聲和茶飯閑聊聲傳來。
落攸定睛一看,當即叫出:“你們什麼人——!”
她這一叫,嚇得寂玖差點跌下板凳,她不悅的叉腰站起,“喂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們好心救你你還嚇唬人!”
然後同桌的另兩個人看向落攸,一個是雷坼,另一個自然是飛穹。
被幾人如此一盯,落攸也不尷尬,劈頭蓋臉就問:“你們到底什麼人?!”
雷坼習慣性的連打了四個響指,邀功道:“這次的美人,是潑辣風格的呀,怎麼,將大爺我忘了?上午你被嚇暈過去,就是本人救你回來的!”
落攸是何許人,買雷坼的賬才怪,她道:“原來你就是那個醉漢,真是壞我事!”
雷坼儼然大吃一驚,瞪大雙眼道:“喂,嚴禁恩將仇報!要沒老子你還躺在荒郊野嶺呢!”
“我寧可躺在野外,也不願暈在此地連張床都沒有!你們也真是寒酸!”
聞言,雷坼真想大罵落攸,早知道她這副嘴臉,嫌棄這嫌棄那的……呸!才不救她!
寂玖也刻薄道:“這女人簡直不講理嘛,雷坼你救她幹嘛呀!”
雷坼哼道:“本以為救個天神能積點陰德……哼,失算啦!弄得晚飯都吃不爽!”
飛穹在旁聽著,嘴角不著意微翹。這樣氣氛輕快的鬥嘴,他畢竟一個多月沒聽到了……
隨後飛穹道:“我等素來行事不拘,隻能委屈隱元星君就身寒舍了,多有失敬。”
落攸一詫:“你……你怎麼知我身份?”
飛穹起身抱拳施禮,“不瞞星君,在下飛穹,修行多年,遊曆九州四海,於廟堂中見過星君尊容。”
落攸心道總算有個明理人,不像那兩個一般浮躁,便也站起身隨意回了禮,問:“這裏到底是哪處?”
“此地乃妖界忘憂城。”
落攸知道自己身在妖界,卻恍的退卻三步,指著三人大駭道:“等等!你們……你們誰是蛇?!”
寂玖抱肘不屑道:“什麼蛇啊,寂玖才不是那種黏糊糊的玩意!”
雷坼道:“嘿嘿,我們幾個都不是,不過街對麵那一家三口是個蛇窩,咋啦隱元大人,你找他們啊?我去幫你叫來!”起身剛要行動,便聽落攸駭然求道:“別,千萬別!”
雷坼本來隻是要嚇唬落攸,現在得逞了,便不依不饒道:“難得來忘憂城,就和大夥認識認識嘛!”繼續前行。
落攸竟踉踉蹌蹌跌過來,揪住雷坼破爛的衣衫,她那神情,簡直是恐懼的如同遇到世上最可怕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