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叫雲娘,和你一樣,喜歡身穿白衣。”
負蟾低下身,將白燈送入江中。江水載它漂遠,一縷愛戀,一縷憂思,常伴長隨。
冰漣忍不住道:“我……從沒聽你說過。”
負蟾仍跪著,遠望浮燈,回答:“我並非蟾蜍,原本是人,家有妻室名為雲娘。”
“那你怎麼變成現在這樣?!”
負蟾沒有回答,但他那繾綣又怨恨的眼神告訴冰漣,他與她過去的遭遇有說不出的相似。真是可笑,這對互相利用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人,先前居然對彼此那麼的陌生。
“負蟾,我們……回去吧。”
冰漣乖巧的語調,已很罕見。
“好。”負蟾站起身,再最後看一眼江中的五彩,便踏上回程的腳步。
路過冰漣,她卻陷入哀思似的,杵在那裏。
可忽然手被他牽了起來,冰漣當即怔了。
“走吧。”
負蟾說著,牽著她離去。
這一路上,兩人都默默無言,唯有相係的手間,維持著微弱的溫度。
晚間時分,月上中天。
飛穹和辛夷回到了巫山的庭院。
薑太公閉目坐在草席上,拿捏著拂塵,將道法之精神默念於心。
“師父,辛夷回來了。”辛夷悄然走近,小聲說著。
太公睜開眼簾,起身道:“玩得如何?”
“辛夷很開心,我還放燈了呢,希望我的願望能被師姐聽見,讓她快些回來。”說著不禁問:“師父,我們久居在此,又有結界包圍著,師姐她就是想找也找不到這裏來啊,為什麼師父一直不讓我去找師姐呢?”
這問題的答案或許辛夷自己心裏清楚。
但太公還是告訴她說:“你還記得當年的竹中仙吧,他與貧道間的約定尚還存在,因此,一切需要蘭薰自己摸索探尋,與我等貿然互見,反是不妥。”
飛穹也道:“太公道長所言甚是,竹中仙之事,我也略知一二。辛夷姑娘,莫太難過。”
“嗯,我沒事。”辛夷心性如風,從不無端悲喜,“其實我相信,蘭薰師姐總有一天會明白師父的用意,找到她自己的路。”
這晚,辛夷睡在床上,卻隱隱約約聽見簫聲。
這簫聲不同於昨日與她合奏《平湖秋月》的那個悠揚舒展的聲音,卻是纏綿悱惻,寸寸斷腸。這聲音入了辛夷的夢境,也令她不禁生了愁緒,皺了娟眉。
……是飛穹哥哥的簫聲。
辛夷潛意識裏這麼覺得。
……飛穹哥哥為人坦蕩,喜怒悲愁當流露便流露,絕不刻意掩飾。隻是今日陪她逛燈會玩耍,他收起了自己的沉重……
不知怎的,辛夷醒了,窗外幽遠的簫聲,一輪輪傳來。
“飛穹哥哥……”
呢喃著,辛夷披了衣服,走出院外。
那裏正是辛夷昨日彈琴之處,隻見一抹白影坐在那棵老樹上,和著玉月嬋娟,簫聲飛揚。
辛夷遠遠望著,隻覺得那白影於夜色下是想不出的沉重,他可以在白天熠熠生輝,可到了晚上,卻隻能躋身在狹小的一隅,用滿腔簫鳴抵抗無邊的黑暗。
……記得師父曾說“飛穹之過往,應當不堪回首”。
就在這時,天邊亮起了一道白光,將深夜炫出一角雪白,甚至刺痛辛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