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笑問,她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親和力,讓冰漣竟不能自已的說:“是我丈夫。”
“姐姐的丈夫是出遠門去了?”
“他……他已死很久了。”
聽得冰漣語調和神色都十分崩挫,辛夷安慰:“姐姐不要難過,你的心聲,花燈一定能傳過去的。”
冰漣斂神反問:“你的燈又是為誰?”
“為我師姐……”辛夷說著,放開手中的燈,這抹同蘭薰一樣的藍色,隨波飄遠,“辛夷的師姐遠遊在外,我已經好久好久沒見到她了,我很想她。”
“放心,她會回來看你的。”冰漣都不知她怎會說出這樣安慰人的話。轉瞬,神色卻更為凋淒,仿佛馬上就要枯萎成灰泥,“辛夷妹妹,謝謝你,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辛夷便起身道:“那冰漣姐姐保重,如果以後還能再見,辛夷要和你做很好很好的朋友!”她告辭了,回到飛穹身邊。
冰漣幾乎傻了,手中顫抖的白燈在水麵抖出一圈圈漣漪。她隻覺得,自己方才經受了一番洗禮,那樣寬容,讓她在這個漆黑的世界裏終於能找到一絲光亮……
飛穹帶著辛夷遠離此處,穿過掛著彩燈的街道。
“辛夷方才為何如此?”飛穹問起。
辛夷嬌笑倩然:“那位冰漣姐姐,先不管心地怎樣,既然今天沒有傷人,辛夷就願意和她談心。當然如果她出手傷了無辜的巫縣人,辛夷也絕不會手軟。”
果然,辛夷不是缺乏防範意識,而是有容乃大。飛穹看著她的笑,自己的唇角也不著意抬出弧度。
江邊的冰漣,依依不舍的鬆開手中的白燈,遙望著它漂遠,和其它的所有浮燈一樣,載著千言萬語。
人生就如同這一盞盞微弱的浮燈,找不到回家的路,隻能在漆黑的長河上孤苦的漂零。但是,如果心中懷有信仰,如果情係家人眷屬,那麼不論再怎麼迷惘,也不會弄丟自己。
可對冰漣而言,或許弄丟自己反而是種解脫。
遠望浮燈,冰漣喃喃:“陳渡曾說,燈即是等,等燈等燈……清波上的光亮,卻終要熄滅在夜風裏……可笑啊,注定不回的人,又豈是花燈能帶回的!情到荼蘼時,怨尤愛恨,怎堪出口!”
這時,孱弱的肩膀,被人輕拍了下。
冰漣扭頭仰視,入目的是一張森冷妖美的臉。
“負蟾,你怎麼來了……?”冰漣帶著股怨勁問。
負蟾握住她蓮藕般細瘦的胳膊,將她拽起身,“傷還未愈,怎麼偷偷溜來這裏?”
“不要你管,”冰漣甩開他的胳膊,“你不覺得我一點自由都沒有嗎?”
負蟾遠望一江的浮燈,問:“你給誰放燈?”
“和你沒關係。”
負蟾卻道:“是陳渡吧。”
“你……!”
冰漣刹那間滿臉血色盡失,雙眼明明是要落淚了,卻出奇的幹澀。
負蟾道:“陳渡是你丈夫?”
冰漣再次顫抖,看來負蟾全言中了。
溫馨的江畔,因兩人的幾番對話而尷尬起來,冰漣想逃,又不知該逃去哪裏。她沒想到,負蟾會說出更令她吃驚的話。
“既然你為丈夫放燈寄情,我也為亡妻添一盞燈吧。”
——亡妻?
冰漣詫異之時,負蟾已然去到攤販處,買來一盞燈。
——也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