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北鬥(2 / 2)

柳眉凝成了愁狀,雙目空洞的令人顫抖,此刻的蘭薰,哪裏又像那個八麵玲瓏的北辰星君呢。

她何嚐想孤獨的住在天宮裏,日日了無生趣,可封神既是天命,她又當如何抗拒?

如果能夠長留在岐山,閑雲野鶴,該是多好。

眼前,天樞星君古井不波,道:“大人修行了兩千餘年,又可有窺破,何謂命運。”

蘭薰稍愣,微翹首,看向這張年輕卻睿智的麵孔。

“北辰大人,命運命運,命在前,運在後。命中規定的,實屬難改,但尚有運在,便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留了餘地。”

蘭薰心頭貓撓似的,語氣也帶出幾筆輕蔑:“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又何以眼睜睜看著瀛洲國人家園毀滅,流離失所;又何以讓此悲劇在妖界重演,刮起腥風血雨;又何以不顧我等岐山故園,任它蛟龍趁虛而入毀滅殆盡?!”說到這一樁樁一件件,再加上開啟已被塵封的舊恨,蘭薰已經控製不住情緒了。

“什麼鏤月裁雲永世不得超脫,什麼奇魄琉璃務必尋回否則就要引發腥風血雨……都與我何幹!我隻想岐山安然無恙!這些天庭瑣事不痛不癢無病呻吟,我若不是被逼無奈,又怎要日日笑臉迎人圓滑取巧?!”

一股氣喊出如是多些,蘭薰喘起粗氣,又心忖這天樞總能三言兩語就撬開她的嘴,讓她自己剝掉平日的麵具。

時間沉滯了好久,天樞才說:“大人怎麼知道,岐山就被毀滅殆盡了?莫要臆斷,大人的師尊乃曠世奇人,區區蛟龍,撼不動他。”

蘭薰心底霎時劃過道莫名的怪感,她訝道:“天樞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是說——”話尚說到一半,卻見天樞突然消失了。

——這急死人的家夥怎麼在這節骨眼上退走!

蘭薰不由叫出:“天樞你……!”

——“在與何人講話?”

這如編鍾般混沌深沉的聲音在蘭薰身後響起,她如遭雷擊。這才知曉天樞為何突然離去,原來是楚燃竹來了,偏偏她被情緒牽著走,竟這都未曾察覺。

好不容易定下口氣,蘭薰轉身強笑道:“見過楚公子。”

門畔,楚燃竹穩然立著,手捧一張托盤。日光從外麵射進來,包裹住他漆黑的身子,將一道沉重的影投入屋內,灑在蘭薰臉上。

她的唇角依然勾著弧度,可是僵硬無比,笑得還不比哭。

“蘭薰姑娘,方才何人登臨?”

“並沒人,是我自言自語呢。”

楚燃竹道:“自你來到青冥穀,怪異甚多,我已盡量不多過問了,你也應當誠心待人。”

“誠心……”喃喃起來,這二字就如一把刀割在蘭薰的心頭……真是正中靶心的評論,自己早已虛偽成自然了吧。

她哀道:“對不起,我不能說。”這算是多年來對人最誠實的答複了。

楚燃竹看出她深埋苦衷,情非得已,便不再逼問,卻是走進屋中,將手中的托盤置於桌上。

“自昆侖回返就見你心神不寧,我為你配了清茶,有空便飲。”

蘭薰怔了下,呆呆的望向他,隻覺得一萬個奇怪,而煩躁的心間又蕩出一股暖流,仿佛在天界沐浴多年的日光也及不上這一瞬的溫暖。

楚燃竹又道:“雪葵姑娘也已安置妥當,你盡可看她。”說罷便向門邊而去,像是要離開。

蘭薰一時間如忘了四肢之感似的,半晌才心血一湧叫了聲:“楚公子留步!”

楚燃竹剛出屋門,側身看她,麵無表情。

蘭薰唇角的弧度終於帶起了一抹發自內心,明媚嬌豔,不辣不火。

“楚公子若是不急,就暫且小坐片刻,與蘭薰共飲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