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模式的手機每天耗電量不足百分之五,出發之前,我特地充滿了電,就是為了能看陳龍給我下載的地圖。
我將手機鬧鍾定在了一分鍾一次,換上了國歌,這音樂能使我莫名的緊張,用繩子將手機綁在耳朵邊,這樣的聲響足以喚醒沉睡中的我。剛準備好這一切,我眼睛就閉上了。
國歌聲在我耳邊響起,雖然隻睡了一分鍾,但畢竟算睡了一覺,這猛地一醒,讓我腦袋一下清醒了不少,我苦笑著,此時的我沒有了隊友的庇護,惶惶如喪家之犬,連閉眼休息一下都不可得,人生最痛也即如此。韓帆這幾天不是沒機會殺我,它隻是還沒有玩夠罷了,我現在的樣子,才是韓帆最想看到的。它在失去愛人、朋友之後,自己又變成喪屍,它的生命以及生前二十多年的努力都變得毫無意義,而我又摧毀了它唯一的希望,現在的它已經是變態了。它的目的隻有一個,將我折磨到極限,苦我心誌,勞我筋骨,餓我體膚,乏我之身,總之要盡一切辦法折磨我,才能發泄心中的毒怨。
貓鼠遊戲!我仰天狂笑了幾聲,像是用笑聲告訴它,我已經知道了它的想法。我起身去加了點柴火,坐下繼續開始一分鍾睡眠。
其後的幾天,完全驗證了我這個想法,這幾天裏,韓帆沒怎麼逼迫我,但它用各種方式去幹擾我休息。
韓帆就像一個惡作劇的孩子,逼著我不得不和它玩一個荒唐又可怕的遊戲。
我曾玩過一款叫做刀劍online的網遊,那個時候,我是裏麵最強大的人民幣玩家,連續八個月排行榜全區第一,我的攻擊力對於一個正常玩家,完全就是一招秒人。每次幫派之間的戰爭,我都可以殺死數百人甚至上千人。記得剛開區的時候,有一個幫派欺負過我,等我滿級滿裝備之後,我每天發他們幫的幫戰,自己一個人站在他們幫的門口,不讓他們進入,連續6天,我一個人徹底搞垮了一個幫派。韓帆就像那時候的我。而我,則變成了弱小幫派的幫主,是一個它必須折磨到死的人。
這種心理我體會過,它要殺死我太容易,所以它不屑於直接殺死我,而是給自己增加了一些樂趣,比如不用自己最強大的必殺技。
現在,它的樂趣就是隻要我不睡,它就不釋放必殺技。
如果我一下睡過去,那麼它可能就會選擇結束這遊戲。
這些天裏我曾試圖反擊過,有時我故意裝睡,眯起的眼睛看著火光中韓帆漸漸逼近的身影,然後突然端起槍掃射,可是韓帆警覺性極高,每次我的手剛剛觸及槍,它就以極快的速度隱沒到黑暗裏。
經過幾次失敗,我幹脆放棄了反擊,轉而開始和它玩起捉迷藏來。
可是它的嗅覺實在是太強,結合智商以及我行動留下的蛛絲馬跡,總是能不遠不近的跟著我。
我歇斯底裏的對它怒吼,跟它說話,甚至哭泣著認錯,對方都沒有一絲回應。
我開始在白天小睡,選擇一個空曠地的製高點,確定它在幾百米開外,調好手機鬧鈴,開始休息。它也畏懼我假睡,不敢快速接近,生怕一個措手不及來到我麵前被我亂槍打死。
就這樣,我們又僵持了好幾天,田野裏偶爾可以聽到我的幾聲槍響,我還得時不時清理其他來到我身邊的喪屍。
斷斷續續休息,踉踉蹌蹌前行。我每天加起來的睡眠隻有兩三個小時,體重在快速下降,一個最棘手的問題擺在我眼前。
我沒有足夠的食物了。
出發時,我以為我和韓帆之間的矛盾最多幾個回合就能解決,決沒想到會拖這麼久。所以我攜帶了大量的彈藥準備戰鬥,卻隻帶夠五天的食物。麵包和餅幹很快告罄,隻剩下幾塊巧克力,我也舍不得再吃。好在水可以就地補充,但田地裏的作物由於無人收割,已經開始腐爛,除了能見到幾種常吃的野菜,根本沒有找到能充饑的食物。
在第6天時,我用56式打死了一隻農村土狗,饑腸轆轆的我連忙生了一堆火把它烤了,從背囊翻出鹽巴撒在烤焦的狗肉上,狼吞虎咽的將狗排骨吃掉,完全不知是何滋味,又吃了兩條狗前腿,才感覺有些飽腹感,依依不舍的將剩下的兩隻狗腿裝在了背囊裏,以備下次食用。這是進入貓鼠遊戲以來,我第一次主動打破遊戲規則,這也氣壞了韓帆,在我進食期間多次試圖騷擾,可以看出它強烈的不滿。我笑著一邊進食一邊開槍,仿佛在宣告這一關是我勝利。
第七天的時候,我用56式打死了一隻鴿子,羽毛和內髒都沒處理,點了火就直接烤了起來,這次多少算是有了些經驗,鴿子被我烤的外焦裏嫩,滋味別提多美。我原以為這樣,我就短時間內輸不了,可是我的如意算盤很快就被韓帆打破了。
田野裏有很多野雞野鳥,但我很少有機會打下一隻。
不是我槍法差,而是每當我要瞄準,韓帆就發出一聲突如其來的怪吼,或者投擲石頭把鳥嚇飛。
我打開手機地圖尋找村莊,想獲取點食物,但還沒等我靠近,村子便燃起熊熊大火,那是韓帆新放的火。
我再也沒敢靠近村莊,徑直走向山區,金黃色的田野漸漸遠去,深灰色的群山環繞身旁。
氣溫一天比一天低,陰鬱籠罩著整坐山穀。
還好夜晚我升起了篝火,不至於挨凍。我不斷找尋著各種能充饑的食物,野果,野菜,甚至樹皮,都被我塞進了嘴裏。
我生長在一個最好的和平時代,從不知饑餓,更沒有體會過無法睡覺的痛苦。現在我知道,被剝奪睡眠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摧殘。如果饑餓和疲憊在此時共同施加在一個人身上,又見不到任何轉機,那麼,死亡對於一個人來說,真的是種解脫了。
韓帆說過,要讓我生不如死,現在它確實做到了。
最後這幾天,我在打完一梭子子彈後,好幾次都想扔下槍,直接躺倒在地上,心想算了吧,結束這一切吧,反正我也贏不了。
可每當我想要放棄時,母親的嘮叨和父親的慈愛就一同出現在我腦海中,還有羽霏溫柔的微笑,他們仿佛在對我說,期盼著與我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