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欒緞推開房門,午後的陽光細細密密的傾斜在石磚上。“公子?”低低叫了一聲,欒緞伸手拉開紗帳。
一聲尖叫從她口中發出——床上躺著的悵晚,雙目緊閉,紫色的唇角沾染著絲絲血跡,一頭烏黑長發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斑駁,胸口起伏微弱幾乎不可見。
“公子!”她發了瘋一般的大叫起來,用力的搖著頭,“公子,不——”
浮影裏麵陰雲重重,玉壺冰裏麵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隻不過,林帆澈所糾結的事情,與自己的性命完全無關。
“我不在的這兩個多月裏他居然又收男寵了!”與千軍相見的第二日,一回到玉壺冰,她便怒道。
“讓他將男寵趕出去。”龍成飛眉毛都不抬一下,“要不師姐,我去幫你解決了他們?”
“解決他們?”林帆澈冷笑,“我與千軍非妻非妾,非親非故,我有什麼資格解決他們!再者就算不說至臻閣有多少人馬,單單千軍一個人又豈是你能對付得了的?”
“皇甫千軍又不需要我去對付,師姐你去對付就可以了。”龍成飛氣概萬揮手,“姐,你就不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了。”
“千軍刀術冠絕天下。”看著這身材微胖,一臉初生牛犢不怕虎神情的小師弟,林帆澈不禁失笑,神情也放和緩了些,“就算他空手讓我,他的手上功夫也是一絕,這一點不僅少林的普信長老如此說,就連他的男寵們也這麼說……我雖然心生向往,為之一試的時機卻還是未到。”
話音剛落,香如故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手上的七葉蓮散了一桌子,龍成飛柳蘇洋兩人也是前仰後合,忍俊不禁。良久袁舞醉才抹淚道:“師姐,幸虧我尚未為病人施針,你說我要這一針下去紮出些什麼事情來該如何是好?”
“那是你醫術不精,隻能自盡以向師傅謝罪了。”林帆澈說的一臉無關痛癢,“又與我何幹。”
“是是,皇甫千軍他納男寵都與你無關了,我醫死個把人又與你有什麼幹係。”白了這不正經的師姐一眼,袁舞醉回答,“不過師姐,難道你就對自己這麼沒有自信?”
“不,如果我現在衝到至臻閣要求皇甫千軍將他那些男寵逐出,還是有九成的把握的。”目光緩緩遊動,林帆澈麵上平靜眼中卻有一種悲傷之色,“可是這有什麼用處嘛?逐出這批,還會有下一批。舞醉,你要記住,不管是什麼樣子的關係,都是一壇上好的女兒紅,封存的時間越長,酒便越香醇……然而一旦開啟,可能根本不夠人濫飲幾次。”
“而我,不會把這濫飲的機會用在幾個男寵身上。”最終,林帆澈總結道,“感情不是謀定後動步步為營就能得到的,但是若不花心機也不會得到……當然,也許我終於有一天會撐不住我倆之間的關係,那時如果他仍是不肯接手撐住,那麼我會親手摔了這壇酒。”
亦是在同一天,整個岐黃穀已經在暗淡的夜色中安靜下來。忙碌了一天的吳淵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正欲更衣之際,突然發現桌子上不知何時落了一隻灰色信鴿。
吳淵皺眉,他一向不與外人通信,而這鴿子又是從何而來?
他打開窗子,那鴿子看看外麵又看看他,紅色的眼睛咕嚕嚕轉了兩下,身子卻是紋絲不動。
看來,這隻鴿子真的是來找自己的了。心中暗忖道,吳淵伸出手去,取下信鴿腿上那一小節竹管。
竹管裏麵是極薄的紙,一張一張整齊疊起。吳淵心懷疑惑的將其展開,方一閱讀就睜大了眼睛。
不可能!再度審視了一遍紙上的內容,他幾乎是滿身冷汗,師傅的義子,整個岐黃穀裏最為才華橫溢的師弟,沈礪居然是浮影的人!
然而那一張張白紙黑字,證據確鑿。
怪不得,沈礪每年都要外出幾次。怪不得,沈礪與姬芷沁和香如故的關係竟是如此密切。
他惶然,連續幾次深呼吸都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搭在桌子上的左手緊收,一聲脆響,整個桌子居然被他抓下一角來。
木刺深深紮入他的手指中,殷紅的血液流淌出來,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空曠的房間裏格外清楚,送信來的人是誰?他想要做什麼,為什麼他會知道?
那個人,既然如此了解浮影內部和岐黃穀,卻又為什麼會選擇深愛香如故的他呢?
心裏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和不可置信,吳淵咬牙,最終將紙張盡數收入衣袖中,推開門,向南宮洛雲的居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