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叫他爸爸。他什麼也沒有說。
見到他的瞬間,我突然想哭,心中的酸痛迅速蔓延。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開始羨慕其他人,羨慕可以和父親撒嬌的女孩。看著她們在父親懷裏任性,我苦澀地微笑。當我無意中翻開兒時的照片,看見那個被父親高高地舉過頭頂的我時,腦海一片空白。我想起了和父親比賽爬樓梯的我,想起了坐在父親腿上嚷嚷著要騎馬的我……還有一次家庭聚會上,當父親看著另一對父女和睦相處的時候,不禁感慨:我女兒從不向我撒嬌,真是失敗的父親啊。我的心跳漏掉了半拍,是誰忘記了曾經單純而美好的時光?
不管痛苦還是快樂,他都一直陪著我,走了20年。
高考後痛苦的去留抉擇,讓我和父親的關係再次陷入僵局。我們試圖冷靜,但是因為意見相左很快便不歡而散。一邊是迷茫的前途,一邊是傷人的親情。那次我不管流淚與否,幾乎是企求父親讓我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父親什麼也沒有說。第二天,我懷著絕望的心情到學校,父親在距我很遠的地方。填誌願的時候,我想,真的要填會計嗎?那個對於我來說生不如死的專業嗎?我猶豫了一下,用一個可笑幼稚的理由告訴父親,自己的分數報考這個專業可能有點危險,老師也是如此說的。父親麵無表情地說,那麼就選擇自己喜歡的吧。
一瞬間,我似乎解脫了,我知道他隻是順水推舟而已。人生,畢竟還是我的。
我由衷地感謝他,感謝他尊重我,最終放我飛翔。
所以,我踏上了北上的路。第一次離家,父親陪著我。
行李堆積如山,碩大的行李箱壓在父親瘦弱的肩膀上。他不動聲色地前進,可是我還是看見了他手臂上突起的青筋,額頭上沁出的汗珠,我突然很不忍心。我上前幫他,被他推開了。父親就是這樣,喜歡逞強,和我一樣。當我睡在寢室窄小的床上時,竟然沒有遠在異鄉的感覺。因為父親也在北京,呼吸著相同的空氣,那麼我就不是孤單一個人。
可是,分離在所難免,就像我的外出,就像生與死。
分別的那天,父親依舊送我到宿舍樓下,他進不去。所以告別便提前來到了。似乎很久了我都不曾牽過父親的手,可是那天我一直拉著他的手走到分離。“我進去了。”我看著父親。他微笑,然後我轉身。像極了電視劇裏蹩腳的劇情,眼淚在轉身的瞬間就快決堤。他在我身後說:“小心身體。”我不敢回頭,繼續走。可是我知道,他一直注視著我,會保持那樣直到我消失在他的視野中為止。終於我忍不住回頭,看見父親站在月亮門前向我揮手,我也用力地向他揮手,直到眼前一片模糊。可是太遠了,他一定看不到。
我一直都深愛著我的父親,我身邊,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一直都深愛著我的父親,我身邊,最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