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北京公交車線路在調整,你要外出千萬看清站牌。”
嗬嗬,我親愛的母親,自我到這座城市之後,竟比我更了解在這裏發生的每一件事。會在降溫前記得提醒我添衣,會關注在這裏買些什麼應時的水果,會擔心我的衣食住行。都是些瑣事,很小很細。
有時想想,總覺得母親的電話仿佛是在說北京,又仿佛不是。如若拋卻空間的定義,這樣的話語,是無論我在哪裏都可以聽的。
也許母親並不在意北京這座城,隻不過在意城裏的一個人。這個人無論在現在還是未來,無論在北京還是上海,城在變,母親的關懷是不變的。母親與城的關係大抵如此。
而這個人,依然不過是我。
單線·校醫院
吹著吹著風,人就在不知不覺中感冒了。
開始以為不過是換季之時必定會犯的小毛病,不曾想,幾日下來,高燒38度不退,不得不去校醫院周折一番。
醫生態度不冷不熱,這種小病自是司空見慣。病的痛與不適,其間種種辛苦隻有自己知道。拿了幾片藥,就著隨身帶的礦泉水囫圇吃下,看醫院長廊上形形色色的人來往穿梭,空氣混沌不清地夾雜著消毒水一類並不讓我討厭的味道。
斜靠在長椅上,微閉雙眼,醫院都是如此。
記得那時12歲吧,還是醫院,病比現在嚴重得多。可是為什麼在那時就覺得一點都不難過呢?病床潔白,母親坐在床邊,有暖暖的藥膳雞湯。母親笑著看著我,溫暖而美好。
那時母親總是慈愛地微笑,做拿手的菜,我以為我很快就能好起來。但是,一天晚上,半夜醒來,卻看見了母親依稀在哭著。
什麼都不懂。
隻有在病中才會想念母親的湯,說來,也已很久沒和母親通電話了。總是推說忙,可是再忙其實隻是掩飾遺忘。
“回去一定要給母親打電話。”我一麵想,一麵頂著風往宿舍走。
風太大。仿佛吹了幾粒沙子在眼裏,眼淚便在不知不覺中,撲簌撲簌地落下來。
雙線·母親的電話
嘟……
“媽……”
“雯雯?怎麼這麼久都不給家裏打電話?你一天到晚在忙什麼……”
不出所料的一頓訓斥。
“媽,我感冒了,高燒一直不退。”末了,我懨懨地應了一句。
“怎麼了?吃藥了沒?又穿太少了吧?唉,說了你多少次,就是不聽。現在好了點麼?去醫院看看,嗯,找個舍友陪你去……還是算了,多喝點水,在床上躺著,不要東跑西跑的,吹了風更嚴重……”
握著聽筒,我莞爾,母親仿佛自言自語地說了許多話。有責備,有憂慮,有遠水解不了近火的無奈,有許許多多的東西交錯在這樣一根長長的電話線裏。其實,不但是母親,偶爾也打電話來的父親、外公、外婆都是如此。有些情感可以有太多言語,有些則恰好相反,這樣的對立其實無相無住無體無念。
總是以為一個人讀書就可以了無牽掛,總是以為離開了父母就可以展翅高飛,總是以為在雲端就可以擺脫千絲萬縷的纏繞無所掛礙,不曾想,一手相牽,單雙兩線。
一手牽著單線的自由追逐彼岸的天堂和還在時空中等待發生的希望,一手卻也牽著雙線的親情沉湎塵世的幸福和已然在天地間留落的溫存的想念。
這是不曾讓人輕言的感動,和成長。
末了,我對著電話,輕輕地說:
“媽媽,我很想念你。”
片刻,安靜,鍾嘀嗒嘀嗒,聲音沿著電話線,悠揚了很遠,很遠。
天湛藍,有雲,一朵。
遠看,像是風箏。
片刻,安靜,鍾嘀嗒嘀嗒,聲音沿著電話線,悠揚了很遠,很遠,仿佛母子間的牽掛,再遠也有心靈的感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