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美]裏查德·潘都爾譯/鍾睿
去年,我被推上了做新娘子的爸爸這等候良久的角色。可我對此卻無半點兒準備。我總是這樣想,當我陪著呂貝卡走在通道上的時候——她,身穿白色飄垂的禮服,嫵媚動人;我,泰然自若,且又自豪——我會細細地回想她孩提時代某些富有紀念意義的時刻,或者在痛苦中難過而又甜蜜地思索著:以往這一切的養育是怎樣轉變成了眼前這一刻啊!我的女兒,打扮成了新娘子的女兒,正成長為美麗可愛的女人。
事實上,很不幸。當我和她走在通道上時,我一樣兒也沒去想,我根本不能想,我害怕。
幾星期以前,那股子緊張勁兒就開始了,而且根深蒂固起來。我愈來愈擔心。覺得還是不再胡思亂想為好,把注意力集中在走完通道而且又用不著準備擔架所必備的條件上。通道簡直成了我挨鞭子受罰的夾道。有天晚上,教堂裏空空的,我溜進去看了看通道,長得令人作嘔。
四周沒人時,我在我執教的大樓各走廊上練習走道兒。不一會兒,我為把自己擺弄成叫人看了要局促難堪的樣子而感到十分懊喪。於是,我停了下來,心想我算是無可救藥了。這一於婚禮前一夜在教堂內獨自進行的“彩排”事實上被證實,我呆頭呆腦,上下哆嗦個不停。我沮喪地意識到,這樣練習也將無濟於事:假如我今天這麼糟,那我明天經過了練習會更苦不堪言。
第二天到了,我沒想錯。當許多人在教堂裏就座時。我腳步敏捷地穿過通道,我得舉止謹慎,免得人家發現我在發抖。不料,當我停下來想看看自己是否鎮定時,“咚”的一聲把我嚇了一跳,原來是右腳跟兒重重地跺在了地板上。
比顫抖更要命的是眼淚。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好流淚,是個近於流淚狂的人。我曾經因為幾日很糟的天氣而哭過,為一隻死去的蝴蝶落過淚,為某些有傷感氣息的電視廣告而哭過鼻子。所以,今天我異常地警惕,因為一滴眼淚便能使人掃興。
婚禮開始了。5名身著粉紅色長服的伴娘由身穿灰色無尾禮服的教堂招待員伴同著,沿通道儀態端莊地徐徐走來。她們步履從容,全然是藝術的美。可是我沒見過婚禮的場麵(我們私奔了),這次是我的處女航。
那一刻來到了。呂貝卡手挽著我的胳膊,我們站在通道的一端。教堂內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站著轉過身來,看著我們。奇怪,我覺得很鎮靜。頓時,管風琴的樂曲《新娘子到》奔瀉而出。樂聲高奏,歡樂優美,令人難受。哦!太令人難受了。我和女兒移步向前時,一股熱淚夾著鹹味直衝而來。我又鎮定了一下,昂首直視,誰也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