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雲閣裏裏外外都安靜著,偶有鳥兒嘶鳴,玉蘭給她把窗支開一條縫,隻燃著一支蠟燭,就悄悄退了出去。月光透窗而入,和燭火呼應,熱烈和清冷的美好相互跳躍。迷迷糊糊之中,似乎聽到木板表層撕裂的聲音,似乎聞見濃濃的焦味兒,似乎覺得空氣像三伏天一樣難以忍受,似乎一切都脫離原來的軌跡。
被水淋濕,焦黑的木頭在早晨凍人的風裏也沒了氣焰,院子裏的那株桃樹的枝幹還在,可枝椏早已堆積在地上。玉蘭狼狽地在廢墟裏搬開一根根木頭,搬開門板,搬開看不清原來模樣的東西,可是卻看不見,看不見那個熟悉的聲影。
李玹宇沒有昨日的生氣,他再吼不出“給朕趕快滅火”,再沒有力氣想衝進去找她,再沒有力氣想去懲戒任何人。他就無力地站在這片廢墟之前,看著玉蘭沒頭沒腦地發瘋。王公公站在一旁,不忍地低著頭。
“給朕找,就算隻有一具屍體,也要給朕抬出來。”
這間屋子燒的幹淨,連殘骸都那麼令人不忍直視,為什麼所有人都好好的,隻有她?為什麼隻有她被埋在這片廢墟之下?為什麼?
“皇上。”王公公顫顫巍巍的說道,“該是早朝……”
李玹宇不出聲,隻是不耐的甩甩手。王公公心領神會,忙給身旁另一個公公使眼色,自己先離開去告訴各大臣。
“這是……”玉蘭從焦黑的木屑裏摸出一隻玉墜子,癡癡地看了半晌,忽的哭了起來:“這是小姐的,小姐戴在身上的。”
“是芮妃娘娘送的,小姐就把它編在手鏈裏,戴在身上的。”李玹宇快步走上前,從玉蘭手裏奪過去。
“皇上,在,那邊發現一具殘骸。”
之後發生了些什麼?大約都記不清了。
大約是什麼?大約不過是一場大火,隔絕了些什麼,也不得不放開些什麼了。
夢裏是黑色的衣角在紅彤彤的火焰裏穿梭自如,夢裏是一雙冰涼的雙手托起自己軟如爛泥的身子,夢裏是難以忍受的濃煙和胸悶的痛不欲生,夢裏是黑暗的修羅地獄,可是醒來時,卻是一陣陣的桂花飄香,是幹淨雅致的擺設,是澄明的陽光,是不忍放手的美好。
努力支撐自己的身子,卻聽見溫潤的聲音:“你想去哪兒?”
男子從窗邊走來,手裏拿著一把做工極其精巧的折扇,玉帶束冠,帶著陽光,好像從晨曦裏走出來的天使。
“這裏是哪裏?還有,你是誰?”趙嫣開門見山,撲閃著眼睛。
“這裏是荊荀的地界,你要是想去哪裏,我可以送你去。”男子說話不急不緩,折扇輕搖。趙嫣冷不丁的問:“這種天,你搖個扇子不冷呐。”
對方手裏的折扇生生停下,趙嫣也覺得這樣子不妥,害羞的笑笑:“我要回去。”
“回哪兒去?”
“當然是回……”
對了,她該回哪兒去。她雖然剛醒,可是也不傻,皎雲閣失火,要的是她的命。她若是現在回去,那就是把脖子放在砧板上讓人再砍一刀,這樣子的蠢事,她不幹。可是她要回哪兒去?
“你,救了我,謝謝。”
“你倒也不問問,我是如何進的了宮的?”
“你進得去,說明你有本事。要不是你進宮,恐怕我今日就不會坐在這裏說話了。所以,我得謝謝你,至於,你進宮去做什麼,又與我何幹呢。”趙嫣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你救了我,我還不知道閣下的名字呢?”
“在下林濤。”男子收起扇子,“姑娘,難道就沒有什麼認識的人在這蘇城裏?”
“有,怎麼會沒有。”她咧開嘴笑著,卻是一點也看不出喜悅的地方。這裏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怎麼會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