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止是你,還有你爸爸梁支齊,是他,是你們害死了我全家,害得漾漾毀容精神失常,害得我落入風塵,對,自始至終,我對你,隻有利用,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說到最後,我憤怒的吼了起來。
梁鹿居然慢慢的鬆開了我,“……在怪我?”
我不顧一切的,撿起跟前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砸在他身上,“你滾!!”
梁鹿並不滾,隻問我,“回答我,你是不是在怪我?”
“對,我怪你,我不止怪你,我還恨你,梁鹿,我恨不得你現在就去死!!”這一刻,我用最狠最毒的話語來宣誓著,五年前就該了結的一切。
梁鹿幽幽的看著,然後什麼話都沒說,摔門走了。
抱著殘缺不堪的身體,我嗚咽的哭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哭完了,一遍遍的衝刷著自己的身體,腦袋裏一片混亂。
我想,暮城也容不下我了。
我該像離開臨市一樣,再一次離開我最後熟悉的城市。
除了逃亡,我找不到第二條出路,有的時候,我想結束我自己,又怕漾漾無法接受,所以我隻能逃。
逃得遠遠的,再不要出現在他們麵前。又是這樣一個充滿淒涼的清晨,正當我收拾完所有,準備逃離這所城市時,意外的收到了蘇文靜要結婚的消息。
帶上我為數不多的行李,我想送走最好的姐妹,我也該說聲再見了。
以前在盛庭的時候,姐妹們常說,穿上婚紗的女人,是最漂亮、最幸福的皇後,果然這天的蘇文靜,真的好美,美到我眼紅。
我沒想到,她還會要我這樣的一個人做伴娘——也好,這一生沒有機會做新娘,最最後做一次伴娘也不錯了,也算經曆過婚禮了。
這一天,2.14號,國際情人節。
我就是一個看客,看著蘇文靜和喬江北走上紅毯,又交換戒指,當眾激吻。
我在想:這五年的某一天,那個恨死我的男人,一定也經曆過這樣幸福的時刻,隻是不知道,當他和晚晚交換戒指的時候,有沒有想起過我……
默默的,在婚禮結束前的最後一刻,我沒和蘇文靜告別,我走了。
具體去哪,我沒有目標。
看著晚霞染紅了整個天際,我想西方一定是極樂世界吧,不然每一個黃昏為什麼都是這樣美?
那就西方吧,聽說支教的生活很充實,或許那裏能洗淨我肮髒的身體和靈魂。
就這樣想著,我邁腿,剛攔下出租車,這時‘吱呀’一聲,是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我麵前。
因為過於突然,我沒看清車牌,直到後車窗降下來,等我看清坐在後座的貴婦時,我腦中劈裏啪啦的像開了花一樣,亂了、白了、也蒙了!!
車裏的貴婦,還像記憶裏的樣子,對我淡淡的笑笑,“好久不見。”
一瞬間,我眼裏有淚,我清楚的知道,這不是感動,更不是欣喜,抖了抖唇,我說,“好久?不見?和你?我和你好久不見?”
哈哈哈哈哈……
車裏的貴婦,居然是我那已故的母親,前臨市市長白飛,那個被梁支齊害死的女人!
看著她打開車門,示意我坐進去,我說,“你瞧,我激動得眼淚都出來了,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我媽,不,應該是白飛。
她朝司機看了一眼,然後我就被按進去。
車子‘嗖’的行駛了起來,最後停在了暮城機場。
具體要去哪,會做什麼,我已經沒有力氣問,看著此時的天,我忽然感覺絢麗的夕陽是那麼的刺眼。
當飛機再一次降落,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可碼頭旁的巨型遊輪對我來說,印象那麼的刻骨——這艘遊輪所停的位置,正是我18歲那年,和晚晚慶祝生日的海鮮館的對麵,也就是我被侵犯的‘酒店’。
那晚,我以為那間漆黑的房間,在臨市的某家酒店,後來我才知道,那其實是一艘遊輪,是一艘早在梁鹿把我用完,然後扔在路邊的時候,就起航離開的遊輪。
“這是……你的?”我問白飛,期待從她嘴裏聽到:多年以後,她在得知自己的女兒曾在這裏受了委屈,所以才為我買下來的。
可我沒想到,白飛給我的答案是:“這是我的,是我和你爸爸,打算送你的18歲禮物。”
我麻木的笑了起來,“然後呢?”
白飛似乎意味到了什麼,不再繼續說下去,隻要我好好休息。
可為什麼,每一間要我休息的房間,都和那晚被侵犯的格局,是一模一樣的?
是不是不折磨我,她心裏就不舒服?
明明還活著,為什麼八年都不出現?隻要想到這些年以來,我所遭受的一切,我就恨不得氣急敗壞的,立馬從她嘴裏聽到一個很好的解釋。
可越是這樣,白飛越不解釋。
不但如此,還在關我的時間裏,遊輪離岸。
就算我可以跳海,也無法逃出一層層看護的房間,“白飛,你給我出來!!”
我拿腦袋,狠狠的撞擊著門板,誓死也要逼她出現,逼她把我放出來,逼她給我一個解釋。
具體被關押的時間,是多久,我不記得了。
隻記得那一天,鐵門意外打開,我意外看見了梁鹿。
自從那晚之後,這是我和他第一次見麵,此刻的他,依舊是過往的樣子,黑色西褲,白襯衣,站在甲板上,海風吹拂著他微白的肌膚。
甲板旁的護欄邊,纏滿了粉色的櫻花。
居然又是一年的三月三,又是一年櫻花爛漫的季節。
晨起的風啊,把朝霞迎出來,更把白飛送到我麵前,當著梁鹿的麵,白飛給了我一個震撼至極的解釋,她說,“溶溶,別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看著護欄上的櫻花,“是指什麼?軟禁我?”
白飛殘忍的說,“不,是指你18歲那晚。”
轟!
我天地都毀滅了。
白飛怕我沒聽清,還是沒理解,繼續說,“其實,把你引給梁鹿,是我設計的。”
“……”我耳鳴的抖唇,“你說什麼?”
“你聽見了,不是嗎?”
這一聲是梁鹿,是他替我母親,替生我養我的母親回答的,“落卿溶,你接受現實吧,自始至終,你根本就是你母親手中的一顆棋子!!”
“……”
“你不是恨我嗎?”梁鹿說,“今天我把那一天的真像,還給你!!”
“……”
“你說那一夜,我毀了你,所以現在呢?”梁鹿赫然轉身,“現在的你,還認為是我毀了你嗎?”
“……”
“溶溶,我隻是……”白飛張了張嘴,“我當時……”
“閉、嘴!!”海風裏,我竭盡全力的低吼,雙手捂著耳朵,再不要聽任何的話語,我倉惶的,挫敗至極,心死成灰的轉身。
我想逃,想離開這裏。
這裏好憋悶,好累好累。
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想試圖用海風、用氧氣來緩解這一刻的痛苦。奈何所有的聲音和過往,像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利刀,一點點摧殘著我。
噗!!
口腔裏一舔,我翻滾不停的鮮血,當即湧了出來。
灑在了潔白色的甲板,濺在了我最愛的粉色櫻花上。
眼前……我最愛最愛的男人,我最親最親的母親,影響也跟著黑黑白白的,意識支離破碎下,暈倒前的那一刻,我聽到了他們的呐喊……
我不可救藥的笑了:真好,落卿溶,你終於終於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我是晚上醒的,醒在醫院的病床上,一旁坐著誰,我不想去辨認,真的沒有力氣去辨認了。
梁鹿可能察覺我醒了,用沙啞的嗓音說,“其實……”
晚上的病房很靜,他的聲音在回蕩,“我隻是想你,不那麼恨我……”
瞧著我沒有反應的樣子,梁鹿又說,“我知道,當年我父親舉報你母親的事,對於你們來說,是很殘忍,很不道理的一件事,可站在公正的角度,溶溶,我父親當年舉報你母親的內容,就算沒有十成十的真實,那至少也有八分!
這一點,在你離開的五年裏,我已經查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你父親因為救漾漾而燒死在送往醫院的路上,我更知道,因為漾漾,因為你想複仇,所以才澆入風塵,搭上於長飛,又認識了我。
可溶溶,我想告訴你的是,那晚,我真的是……我被下藥了,其實,這一次,我之所以讓你們母女見麵,就是想告訴你……”
“滾!!!”我用了所有的力氣,拔下針尖,直抵自己脖頸的大動脈,“滾不滾!!”
“別激動,你不要別=激動,我……就在外麵,等你想清楚了,就叫我,我們再好好談談!”梁鹿妥協的離開,我卻沒放下針尖。
一下下的紮著自己的手背,想疼,想讓自己的身體,狠狠的疼。
可是我感覺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耳朵裏像有隻喇叭,不停的在吹號角,號角的全曲就是:落卿容是個笑話,是一個被親生母親利用的笑話。
整晚的時間,我掩麵,想哭。
我來回的遊走在病房的每一個角落,我想找回我自己。
我看著外麵的黑暗,我期待光亮,我想要光明,我想要大口的呼氣。
我好冷,我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如果說18歲的那晚,是母親引導我過去的,可晚晚算是什麼,她當真什麼都不知道嗎?
閉上眼,沒有淚,隻有血在緩緩的下流。
閃爍不停的腦袋裏,從爺爺的吐血,父母的離婚,在校的所有謾罵,再到後來,爸爸的死,漾漾的毀容以及家被毀,到白飛出事……
出沒盛庭的那兩年,我都經曆了什麼?
想一想過往,我忽然感覺好累好累,這個世界,真的好陌生好陌生。
我躺在地板上問爺爺:你在下麵冷嗎?爸爸你在下麵孤單嗎?溶溶下去陪你們好不好?
幻境裏,爺爺很慈祥,對我招手:溶溶,我苦命的孩子……
迷霧裏,爸爸和藹的說:孩子,累了就到爸爸這裏來……
我木然的起身:爺爺,我來了,爸爸,等等我……
打開了扇,我看著窗台處,竟然有隨風翻滾的粉色櫻花信簽,不管是誰放在這裏,最最後,我不想讓這世上,唯一會為我難過的人,更難過。
提筆,我寫:蘇文靜,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應該已經陰陽相隔了。
好妹妹,別為我哭泣,更不要為我傷心,或許這就是我最好的歸宿。
人的一生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管長和短,都要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或許這就是我想要的結局,這就是我一生,最後的選擇。
現在,此時此刻……
我想告訴你,我終於解脫了……
終於可以好好的,再也沒有任何牽掛的睡一睡。
還記得那一年,我在病房說:蘇文靜,你記住,你已經欠我很多很多,以後不管我要你做什麼,你都不要拒絕,好嗎?
當時的你,恐怕性命都會交給我吧!
現在我要你履行承諾:好好的活下去,蘇文靜,就是現在,從現在這一刻起,幸福的、微笑活下去。
這就是我最後對你的要求。
如果,偶爾記起我的時候,你可以帶一枝三月天的櫻花,來看我的吧!
——-溶溶絕筆。
這四字,是我最後留下的。
寫完以後,我找遍了全身,都找不到可以留給她,作蜜月歸來的禮物。
放下信簽,我回頭看了眼門板,“梁鹿,你進來!”
幾乎在聲音落下時,門板瞬間被人推開,不知道是推開的人太激動,還是用力太大,門板竟在門框上來回的蕩了蕩。
我站在窗台上,最後朝他笑了笑,縱身……,不是跳,而是飛,我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自由自在的小鳥,終於可以肆無忌怠的翱翔了。
——-就這樣吧,我最好的姐妹,來生再見。
-
“溶溶!!”
站在病房門口的梁鹿,反應過來之後,驚駭的跑向窗台——可他抓的是什麼,唯有空氣,那個還穿了藍白色相間的病號服的女人,沒了……
心,一下子千瘡百孔。
不知道什麼時候,門板‘哐’的一聲巨響,何岩那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得又重又狠,“梁鹿,你這個王八蛋,我要殺了你!!”
這一刻的何岩,是瘋狂的,猙獰的,他眸子裏的每一存,都被熊熊的血色所包裹,整個人猶如來自地獄的使者,是這樣瘋狂的打砸著毫無反應的梁鹿。
有人說,何岩因為暴力,被送進監獄後,再也沒有出來。
有人說,在長滿了荊棘樹的深山裏,有個穿囚衣的壯年,每一天都會陪著,停歇荊棘樹上的荊棘鳥歌唱,在鮮血和最後一首泣血高歌裏氣竭命隕……
後來,蘇文靜告訴梁鹿:其實溶溶還喜歡一隻鳥,它叫荊棘鳥。
傳說,這種飛鳥從出巢穴,一生都在尋找荊棘樹,盡管停歇意味著它會命隕,可荊棘樹就是它認定的歸宿,是它最後賴以呼吸的避風港,也是它最後的選擇。
也許…..
她隻是太累了,再也飛不動了。
才會像荊棘鳥一樣,輝煌又淒美的紮進荊棘樹刺裏……長眠於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