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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露出雄偉的咐嘛寺,金瓦紅牆綠色玻璃頂。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童話裏的仙宮佛殿,閃著異樣的光彩。整個喇嘛寺靜悄悄地沐浴在閃著銀花的清冷的月亮光裏。

喇嘛寺裏空無一人。喇嘛們也許是因為不了解紅軍而逃走了。在喇嘛寺緊閉著的大門上卻貼著工農紅軍二方麵軍的命令:一切紅軍人員禁止人內。

紅軍的隊伍在喇嘛寺旁邊的森林裏宿營了。

森林裏有紅軍的遊動哨,那是年輕的戰士張娃。他持著槍,在森林邊上輕輕地;來回走動著。

李冬生躺在一堆堆起來的樹葉上,雙手枕著頭,仰麵朝天。他睡不著覺,直怔怔地睜開兩眼,看著這高大的森林頂上一小塊天空,一點明月。天,深藍色,襯著銀白色清清冷冷的月亮,一顆顆一點點晶瑩閃動的星辰,使他陷入了沉思。這美妙的、靜靜的天空,像一片汪洋大水,繁星明月很像夜航在這水麵上的一艘艘大小不一的船隻。更像是他的家鄉滾滾的長江,靜靜的洞庭湖。江邊上,擺著數十隻小船,在靜靜的夜晚,船上的人家都點起了一盞盞油燈,燈光俯耀著大江流水,多麼像今天的夜晚啊!

……平靜的洞庭湖,發亮的湖麵騰起薄霧。湖畔的莊稼被微風吹得輕輕地擺動。一艘艘小船分波逐浪鑽人了湖心。黑色的、灰色的大魚網角上的鉛條碰著鉛條,濺起了湖麵上的水,像是萬點銀星。過了一會兒,湖水又靜得像一麵畫眉圓鏡。再過一刹,一條條閃著金鱗的全國馳名的洞庭鯉魚就隨著網跳上了舢板,人們光著胳膊,曙光映在他們健壯的身體上,顯出了金紅色的光澤。人們打過了魚,唱著歌,劃著船,船靠岸,挑起魚,有說有笑地走到鄉蘇維埃政府。有一個青年人挑得頂多,他擦了擦汗,笑著說:

“同誌,挑些頂肥頂大的,慰勞咱們紅軍哥哥喲!”

這個人是誰?不正是當年的李冬生自己麼?

這是幸福的美麗的一九三。年的洪湖蘇區啊!

……荷花盛開的時候,濃綠清香的荷葉上,還翻滾著珍珠般的露水珠兒。一艘艘小船上坐著剪了短發、穿著天藍色短襖、裸露著健美的胳膊、手腕上的銀鐲子也在發光的年輕姑娘們,她們坐在小船上,唱著動人的歌曲,在荷花叢中來往穿梭。為首的那個最美麗的姑娘——共產主義青年團的副支部書記,李冬生的助手,不正是小銀鳳麼?可愛的未婚妻小銀鳳的身背後,隱藏著一個調皮的姑娘,不正是李冬生唯一的妹妹李冬荷麼?她們在湖心脫掉了衣服.一個個鑽到水裏,又冒出來,叫著、笑著、拍打著水花兒……

我的洪湖蘇區啊!

……李冬生扛上了槍,穿上了軍裝的第一天,和大隊紅軍站在一個江岸上。段師長騎在馬上,穿著整整齊齊的軍裝,滿臉笑容地向所有的紅軍大喊著:

“同誌們,挺起胸,瞪圓眼,拿出全副精神來!今天,有一個領導我們戰鬥、領導我們打擊敵人的同誌要來!”

什麼人要來呢?是個穿盔甲、騎紅馬的紅臉大漢麼?等著吧!一會,沿江邊的道路上,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段師長喊起立正的口令來。

一個身材高大、魁偉的人,他騎在馬上,馬跑得飛快,眼看就要衝到段師長麵前了。隻見那個人一手拉住馬韁繩,隻一偏身,飛也似的輕飄飄地就躍到了地上。他和段師長握住手,還用勁摟了摟段師長,然後才大步地走向列隊歡迎的紅軍行列。這才看清楚了:他穿著一身藍色的軍衣,不大不小緊襯利索。腰間紮著皮帶,上邊別著一枝六輪子槍。藍軍褲、打裹腿,腳上穿著一雙黑黑的馬靴。他頭上戴著一頂長沿軍帽,帽上綴著深紅色的小五角星。這個人方方的臉盤帶點圓,濃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黑亮的眼裏帶著笑意,就像是能說話似的。直鼻子、端端正正的嘴,嘴唇上邊有一撮黑黑的小胡子。他站在紅軍麵前,揚著手,大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