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一劍光寒十四洲(2 / 3)

池家是商賈之家,生意再大,也逃不過一個低賤。這次婚事的消息一出,皇後就好巧不巧的在靈鄴寺碰到了池家的老太太,老太太好巧不巧地在那替孫子求姻緣。第二天,聖旨就到了池家,封二公子為安祈侯,迎娶符花赫,著身在泉州的大公子為泉州知府,全力配合安祈侯完婚。

總之,一個願打,一個樂得挨,池裕和符花赫的下半輩子就這麼定下了。

皇家和池家都放了心,大營卻是一片陰鬱,故明知有喜事,連片喜慶點的紅布都不曾見到。

知道的這是京裏迎親來了,不知道的以為抄家呢。

城主府對麵的屋簷上坐著人,兩個孿生的少年穿著一冬的綠景,緊挨著他們一名身形健碩的男子猛的喝了一大口酒,擦了擦嘴:“就是他?”少年手托著下巴,望著北廂的方向,喃喃道:“嗯,池家的裕二公子,池毓卿。”嘴裏無意識的念著這個名字,心裏卻是另一番光景,二哥怎麼忍心送走姐姐呢?

街上人流漸漸減少,王家的小子不知道剛從那裏瘋回來,一身的泥,在家門口徘徊又不敢進去。

“妹子那麼傲氣,就許了這麼個滿肚子花花腸子的小子?”刻意挑高的語氣裏,裝滿了不快。“真不知道二哥是怎麼想的。”另一名少年長身玉立,聽到他的話,無數次的握緊了手中的短匕,又無可奈何的鬆開,轉身跳了下去。

“喂,符燁,那可是你四姐夫!別亂來!”看著轉眼沒了影子的人,符昊嘟囔著,“一個個的都這麼不讓人省心。”放下酒壇,輕扶房脊也跟著跳了下去。

房簷上隻剩下符曄一人,失神的望著遠處,沒用的,燁,她無意於你我,脫離了姐弟之名也沒用的。

風怒吼著,各家的大門緊閉,還保留著戰時,入夜不開門的習慣,但是那溫暖的菜香,已經悄悄地傳開來。難得這園中有一株百年的梅樹,枝頭盛雪的花蕊,被風吹著,有一下沒一下的蹭著他的臉。

符曄苦笑,不經意間,瞥見符昊落下的酒,愣愣的看著。猛地拿過來,舉起拳頭砸開了一層冰,仰頭灌下,流入頸間的酒凍得他不由縮起脖子。胃裏卻是翻江倒海,暗暗咒罵符昊那變態的品味。再仰頭,想著,就此一醉方休,一道銀芒破空而來,符曄察覺到時,側身勉強閃過,酒壇“嘭”的炸裂開來。身形已然控製不住,狠狠地摔了下去,躺在地上,玉簪早不知飛到了何處,一頭亂發四散開來,雪還在靜靜的下,城主府中卻是喧嘩四起,仔細聽更多的是叫嚷聲。

符曄扯了扯唇角,果然是花赫的一劍光寒十四洲,終於裂開嘴哈哈大笑:“好啊!好啊!”放肆的笑聲混雜著風,傳出了好遠。

府門口的守衛聽著這聲音不禁都一哆嗦,到幸好還有幾個有心眼的人,目不斜視,沒敢議論什麼。

劉川是新來的守衛,年紀不大,聽著這府裏府外的喧嘩,好奇的私下打聽,可是一直挺照顧他的幾位大哥都目不斜視,不理他。他正在那抓耳撓腮的當,後腦上讓人狠狠地賞了一個巴掌:“混小子,毛還沒長全哪,好奇心倒不小。”聽聲音,劉川知道是府裏的管家,不敢應聲,老老實實站到自己的位子上。

管家這邊教訓完人,那邊向年紀不大的車夫一笑:“這大過年的,還忙著跑,小哥受累了。”

車夫轉了轉眼球,拘謹地跟著笑道:“二爺忙著娶回夫人,這忙著也高興。”

管家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初:“是是是,將軍她也該有個家。忙點也是應該的。”揮手叫來一名小廝,“燕啊,去給這位小哥打點酒來,也好解解寒。”身後的燕六應聲,腿腳利落的就向府裏跑。

小車夫卻是慌忙喊道:“不必不必,這二夫人還不曾進門,我怎好要夫人的賞。”

手裏的馬鞭不饒人,轉眼已進了府的燕六又被扯了回來。

這一手功夫,不聲不響,大營中的眾副將也不是都能及得上。管家心裏暗驚,四下查探,果然有好多腳型不同,卻都隻踩下了薄薄一層雪的腳印。

管家再不敢小覷,諾諾告罪回了府中。

池裕腳下不停,忙著向北廂走,至於他怎麼知道花赫在北廂,那不得不再誇讚一番他身旁盡職盡責的跟隨了。

幾年的征戰中,有時糧草都是短缺的,這城主府自然沒有增添過什麼房舍,小路中不少的雜草叢生。

池裕也顧不上什麼風姿卓卓了,一路上喊著“娘子”“夫人”就向著北廂跑來。

而在這功夫,北廂裏卻是另一番光景。

酒壇摔得粉碎,那雙眸子也失去了瀲灩。

花赫並不是絕世的美人,冰肌玉骨,中等之姿,獨占了一分清傲。戰場之中,雙目一開,劍眉含煞,百煉鎖魂槍挑得是一國精衛,隨身狼翎,一劍光寒十四洲。

而此時的她,縱有萬千風光,也不過是一個不得不遵命的副將。

三月前,大哥符年身死,滿手的鮮血讓她慌了神,桀驁的人那麼溫順,不說話,沒有響徹八方的豪氣,沒有原來傷還沒好就滿身酒氣的樣子,好聽話。可她寧願他馳騁疆場,不遵皇命。

東涼設計主將潛入,實為誘敵之計,符年當即拔槍而去,留下了符曄和符燁二兄弟,讓他們轉告自己,花赫,我要娶你。

花赫一時心動,想出城追去,卻不料此時東涼大軍壓境,隻守不攻。待得花赫打傷主帥符謙在第三日破陣而去,尋到符年時,人已經去了多日,身邊與狼翎本是一對的佩劍龍晉已成了斷劍。

他大哥是含笑的,斷了的劍上有模糊的血跡,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誰都不知道,符年的屍體在哪。

是了,那隻有他的頭。

符花赫悲號不止,生生摟著符年的頭縱馬奔出十七裏,最後被她三哥符昊以凝雪成冰的功夫,打落下馬。符花赫在一種幾乎癡狂的心境下,持劍傷了符昊,奪馬而奔,甚至連符年的頭顱都忘了。

符花赫的功夫以巧力為主,煞氣衝天之餘,猛力不足。她心智不清,前後和幾位哥哥動手,震傷了筋脈,身下的馬是奪來的,掌中的龍晉已斷,狼翎在腰側,百煉鎖魂槍上次被東涼的軍師用鋼弩擊斷,還在城中未修複。

就這樣,她闖進了東涼的大營。

暮秋已盡,初冬將至,天地間的蕭瑟混著城外哀嚎,生生讓虛弱的符謙又吐了一大口血。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花赫,回來了。

隻不過,是被東涼使節送來的。

她被梳了婦人髻,身上穿著東涼的嫁衣。在城主府中,當著眾人的麵,桃紅的喜帕掀開,雙眸無光的花赫端坐在堂中,在所有人眼前。

營中副將慌忙低頭,不敢直視,眼睛虛虛地看著那桃紅色的嫁衣,甚至連正紅都不是。

自古,桃紅嫁衣,姨娘妾室用的東西,來和正室大紅的鳳冠霞帔區別。

隻是不知道這規矩是用來彰顯正室的尊貴,提點著大房要賢良淑德,還是嘲諷著妾室偏房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