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鳳青尋了個不正不偏的角落,既能將眾人盡收眼底,又不至於太過顯眼,收到盟帖的劍客均已上了畫舫,冉歸卻遲遲未落主座,其實不僅他在等,玄舞天方裏的眾位劍客也在等,等那位讓他們從夏涼移至金州,甚至不惜萬金包下水墨畫廊的人。
“今年的左淮盟會倒是有些特別,靜遠不負左淮盟盟主之名啊。”靜心凡塵紛擾,遠離俗世喧囂,是為靜遠也,靜遠是冉家主母為冉歸取的小字,亂世江湖唯有靜遠二字才是安樂之福,可惜事與願違,他靜不下心,也離不了俗,因而靜遠二字他並不喜歡。
冉歸眼中的不悅一閃即逝,隨後仍舊翩翩風度的朝著來人抱拳行禮,“宮大人謬讚了,不過是尋個理由讓天下劍客彙聚一堂,論劍交友而已。”
原來是金州知府宮敬文,因著宮老爺子曾是先帝身邊的近臣,先帝去世留有遺詔命他輔佐新帝執政,更是提為帝師,所以宮敬文才未經科考便謀得了這個不大不小的官,隻是宮老爺子出任帝師不到一年便以年老多病辭去了帝師之位。
藍鳳青依稀記得南宮秋曾言,當朝之上,再無一人可當宮尚之。
在藍鳳青看來,這宮尚之眼如明鏡,心似琉璃,先帝在世時雖為近臣卻無鋒芒畢露之舉,先帝離世,任命其為新皇帝師或許看中的便是他掩其鋒芒卻又統攬大局的聰慧,而他深知新皇比之先帝更加狠厲決絕,伴君之側,太過聰慧亦是遭忌的,因而他在新皇勢力未穩時便早早的辭官歸隱,這人可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可生的兒子……就成了狸貓,比之宮尚之,宮敬文可就差得遠了。
眾人見來者並非所等之人後紛紛麵露失望之色,宮敬文倒是一點也不介意,也可能是因為他自恃過高,把眾人失望不屑之色全都理解成了忌憚之舉,他的寶貝女兒宮凰跟在他身後,還不等他和冉歸說完話便嬌滴滴的喚道:“冉哥哥——”
她這一聲喚得藍鳳青一陣惡寒,本以為是這自以為是的爹帶著女兒來捧準女婿的場子,卻聽宮敬文語氣帶了些官威的說道:“聽小女說水墨畫廊裏住了位麵生的姑娘,徐氏人,卻又非江淮的徐家,想來應是才入金州不久,不知徐姑娘可在畫舫上?”
藍鳳青本是不願理睬這個老家夥,可他倒好,語帶嘲諷的加了一句,“是本官多想了,這名震江湖的左淮盟會豈能隨意讓一個女子入席。”
藍鳳青自角落中騰地站起身來,雖容顏平凡卻有一種讓人望而生畏的威儀隨著她的走動而逐漸擴散開來,她眉間冰霜,眼中卻又多了幾分笑意,似不屑、似嘲諷、似不以為意,無人能正確讀懂,卻也心生畏懼,宮敬文此時也是眯著眼睛思量著一個無鹽之女到底能翻多大的天?
隻見她白衣飄揚,偶有清風穿過她的墨發,帶去如緞長絲,眾人不禁感歎,若是容顏傾城,此時該是怎樣一番驚天之景。
她走過氣勢張揚的宮大小姐,走過寵女過甚的宮敬文,走過麵露疑惑的冉歸,越過他的紅木主座,在最上方的墨蓮玉座上停了下來,穩穩落座,“若在夏涼,左淮盟會的確不會輕易讓一個女子入席,可在水墨畫廊規矩就得改了。”
宮凰仰著頭不可一世的說道:“水墨畫廊的規矩何時輪到你做主了,就算你一時迷惑了金爺,可是金州城裏的人都知道,金爺的紅顏知己遍天下,你能囂張到幾時?”
她一笑,自信決然,“我能囂張到……你黃土埋身之後的無數年月。”
宮敬文護女心切,還未等宮凰發怒便已寒下聲道:“徐姑娘,身為女子,說話該是有些分寸的,昨夜本官複查入城的名冊,發現你入城之時因未備齊足夠的銀兩,因而取下了身上的一枚玉佩作為抵押,可在你入城之後的當晚,一輛馬車未上繳入城的銀子便強闖,殺了守城的統領,還拿走了你抵押的那枚玉佩,據守城士兵上報,那人應是識得玉佩的主人,本官想請姑娘回知府衙門協助捉拿賊人。”
說是協助,可進了知府衙門的人有幾個能活著出來的,金州城裏冤魂最多的便是知府衙門,更何況這位主子還得罪了宮大小姐,不過是宮大人借個理由抓到衙門裏為自己女兒出氣,眾人心知肚明卻也不便阻擾。
冉歸不急不緩的開口:“宮大人,被殺的應該還有一人……江山榜排名第三的……秦二。”
眾人皆是一驚,難道強闖金州城的那人就是江山榜排名第三的新人,連名字都怪異繞口,消息傳出時他們就驚訝不少,雖說秦二仇家不少,但因他是連雲劍的主人,劍氣狂戾,上門挑釁者皆死於劍下,因而在江山榜上占位數年,無人能將其擠下,不曾想一個聞所未聞的詭異男子一夜之間便砍下他的人頭,絕塵而去,唯獨留下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