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痂的傷口(2 / 2)

不冷不熱地聽了幾句韓夫人的噓寒問暖,她才得已回“家”,但仍沒能進到自己的房間,因為客廳裏有不少親戚朋友上門,為久不回家又即將出嫁的她接風洗塵。不過,其中大多數人她都沒有印象。

畢竟,她做韓家人時間不長,住在韓家的日子加起來統共不超過五十天,連韓家的主人都不熟悉,何況是親友。

“伊伊啊,這是你大表哥前幾天從瑞士給你帶回來的新婚賀禮,連小潔小波她們都從沒收到過這小子的禮物呢,倒是對你上了心。”一位自稱是她大舅媽的婦人親昵地拉住韓伊的手臂,她回過神望向茶幾,上麵多了一對情侶表。

韓伊牽強地扯了扯嘴角,低聲道了句,“謝謝舅媽。”

她倒是知道這個所謂的大舅媽,是現任韓夫人的大嫂,跟她這個前妻生的女兒沒有半點血緣關係,自然會不滿兒子對她的大方。但那個大表哥偏偏是個脾氣大有主見的,所以她也隻好忍痛轉交價值十幾萬的賀禮。

所以,她就算要謝也得謝人家他媽,否則這當媽的更是心理不平衡。

“要我說,錦城也太破費了,婚禮能來參加就不錯了,哪裏還能讓他花這個錢?”韓夫人也瞥了一眼那對表,眼裏多了幾分不屑。自己的親侄子對她生的孩子從來不親厚,怎麼就對韓伊舍得花錢?

“這也是他的心意,誰讓孩子們投緣?伊伊連我們家親戚都認不全,好不容易有個貼心的大表哥也是難得,嫂子你也別不平了,誰叫小潔小波見了錦城跟貓見了老鼠一樣呐!”韓伊的小姑姑坐在另一側的沙發說道,雖是笑著的,但誰都看得出來那笑裏多了一絲嘲諷。

韓伊雖不是這個嫂子親生的,但卻是她哥的骨肉,她可沒有分別對待。再則,韓伊平時是一貫的寡言少語,可怎麼也比那兩個趾高氣揚把她這長輩不放眼裏的侄女好多了。

“阿姨,大舅媽,小姑姑,二伯母,我趕了早班飛機有些累,先上去洗個澡換件衣服。”韓伊沒有心情再聽這些真真假假的親情對話,拿著禮物提著行李箱上樓去了。

聽著腳底下的木製樓梯響起篤篤的腳步聲,她似有若無地冷哼了一聲。虞錦城她是見過幾次,但他會送賀禮當然不是跟她這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妹投緣,而是因為與鄭浩的交情。

她記得,第一次約鄭浩出來談合作時,那個大表哥就在場。

“你這麼疼她,怎麼還是叫阿姨?到底是後媽不好做——”

韓伊進房間前,依稀聽到那個大舅媽說了這麼一句,她又忍不住彎起唇角冷笑。是啊,這個後媽是有多疼她!因為自己女兒得不到心儀男人的心,便幫著也毀了她的幸福,這該是有多“疼”她啊,都“疼”得她痛了幾年心上還留了那麼一個疤。

“終於舍得回來了?聽說你前男友上個月升格做父親,不去看看孩子嗎?怎麼也得送個紅包恭賀一下吧!”韓伊沒來得及關上房門,一抹清綠色身影已經閃入她的臥室,懶懶地抱臂靠在牆上。

見韓潔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韓伊隻是淡淡地移開視線開始整理衣服。這次回來她依舊沒有打算久留,帶的不過是兩三套舒適的休閑裝。

“喲,難得嘛!幾年不回來倒是有長進,聽見他的消息都可以裝作無動於衷了。還是說你真愛上那個未婚夫了?不是說不能沒有他嗎?不是說為了他寧願不回韓家做大小姐嗎?怎麼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還是——你學會了裝算,等著沒人的時候再躲在被窩裏偷哭?”韓潔壓下心頭的怒意與不甘,試圖揭下韓伊的偽裝。

她不信這個女人可以放得下,連她都沒能真正死心,交往多年的韓伊怎麼可能轉身就忘了舊愛?

“韓潔,我很累,沒空表演出你期待的節目,說累了幫我帶上門。”韓伊仍舊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隻拿了換洗衣物進了浴室。

然而,當浴室門被關上那刻,她眼裏終究是閃過了一絲痛楚。

她閉上雙目無力地靠在門上,手掌輕撫著平坦的小腹,仿佛還能感覺到當年冰冷器械伸進子宮拿走寶寶的殘忍血腥——她也曾有過他的孩子,她還記得他們曾抱在一起痛哭失去孩子的那幕。

那天,醫院的蒼白和血液的猩紅,已經烙印在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