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黎是剛抬頭就瞧見房門口走出一個婦人,中等個子,略顯削瘦,披散著黑長卷發,身穿米色寬鬆T恤和純白直筒休閑褲。她的打扮十分隨意,明明是居家裝扮卻也極有氣質,看得出來,左銳衍出色的外表多數是遺傳自她。
這人,正是左銳衍的母親。
“阿軒,你弟弟需要靜養,怎麼帶客人來了這兒?這位小姐是誰?趕緊請到主居那邊好好招待,媽一會兒就過去。”左夫人的目光看著很友善,望向黎是時甚至還有些驚喜,見她兩手空空地出現便沒把她往左銳衍身上想,權當是二兒子帶回家的女朋友。
所以,眼下打算哄三兒子喝了湯就去主居跟未來兒媳婦好好聊聊,這可是二兒子頭一回帶回家的女孩。
“媽,我怎麼能帶客人來這兒?這回您可誤會了,先別露出看二媳婦的眼神,這位小姐跟我可是連炮都轟不著,找阿衍的,我從大門口給捎回來的。”左銳軒再度用手肘捅了捅發愣的黎是,見她側頭才督促著說道,“趕緊進去,我弟弟一條腿吊著呢,不能親自出來迎你!”
要不是老頭下過命令,唯一不能阻攔的客人便是這個黎是,他還真不想放她進來。
先不說長得沒有傾城傾國,身材更像沒發育完全的少女,偏偏人還是呆傻愛發愣的品種,真不知道他家老三跟老頭是看上她什麼了。
整個一個二愣姑娘!
黎是被左銳軒捅得一個踉蹌,剛準備回頭瞪他,房裏卻響起了左銳衍的聲音。
“小是?是你來了嗎?”他的語氣透著一股掩蓋不住的喜悅。
“阿姨您好,我叫黎是,是銳衍的朋友。”
黎是為了化解尷尬主動上前對左夫人做了自我介紹,隻不過臉上的笑容卻很僵硬。想著左夫人剛才在背後嫌棄過她小氣沒送過好湯,她就沒辦法自然。
原來就沒指望受到歡迎,所以,黎是這會兒已經做好準備迎接富人家的言語犀利和諷刺咒罵。
“你就是小是啊,快進去吧孩子,阿衍喝慣了你送的湯就看不上我這個媽的廚藝了,今天都沒吃什麼東西還不肯好好喝湯,這樣下去身體哪裏能經得住?你趕緊去勸勸他,哦對了,你今天帶湯了嗎?”
對於黎是的出現,左夫人看似沒多少意外,見她靠近當即拉了她的手就往房裏拖。
“誒?對不起阿姨,我今天……沒帶湯來。”
黎是被問得猝不及防,臉頰因尷尬瞬間泛紅。她是下了飛機將行李往鉑宮一扔,隨便泡了個澡養養神就匆忙趕來了,壓根沒想到要帶湯,並且,當時來的目的還有責問左銳衍的打算,哪裏有心思下廚熬湯?
可這位左夫人剛才不還怪她的湯沒營養,現在卻又惦記上了,女人的心思果然難琢磨。
進了房黎是才看清了躺在床上的左銳衍。
淡得發白的藍色T恤帶著一股憔悴的味道,潔白的薄被蓋在腰間,右腿打了厚重的石膏隔空吊著,左腿規規矩矩地伸直安放,此時的他正努力坐得端正,失了血色的俊臉帶著一如往昔的笑容,暖暖的目光正凝視著她。
“銳衍。”
黎是忽然間有些哽咽,那些想要質問的話早已被一股莫名的心疼衝垮,喉嚨微微發疼著,仿佛難以發出聲來,望著左銳衍的視線有了模糊現象。
她發現自己麵對這樣脆弱的左銳衍時總會克製不住地想哭。
“喲,敢情沒帶湯光來個人都能補充體力。媽,您看看,咱家阿衍哪天不是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今兒居然能坐起來了!您瞧瞧,坐得多好啊這是,整個一小學生上課標準坐姿啊!”左銳軒樂嗬嗬地靠在門框上打趣,一副看好戲的期待神情,顯然沒準備離開。
隻不過,他這一吭聲可提醒了左夫人。
“乖兒子快躺下,醫生說要臥床養,你傷的又不隻是腿!”
左夫人緊張得立即撒手鬆開黎是奔上前扶著左銳衍躺下,原本額頭的紗布在出院時被左銳衍強行拆下她就挺反對,這會兒還要逞強坐起身來見客人,就絕對不允許了。
“媽,這您就不知道了,身子哪有麵子重要?咱家老三是怕自個兒形象受損,人家姑娘瞧不上。我說黎小姐,你也——”左銳軒說話間若有所思瞥了一眼黎是,不甘不願地說道,“你也勸勸吧。”
許是被黎是泛紅的眼眶驚到了,那原本要挖苦的話卡在了喉嚨轉了個圈,再出口就已經變了樣。
黎是會哭的這反應,真可謂是出乎左銳軒的意料。
“媽,把我聒噪的二哥轟走吧,在這兒吵得我頭疼。”
左銳衍擰著眉頭對左夫人裝起可憐,還不忘用眼角朝房門那丟過去一個“別找踹”的眼神。
“今天又疼了嗎?是傷口發炎還是你又不小心碰到了?快讓媽看看。”左銳衍額頭的傷不輕,還帶有輕微腦震蕩,這會兒說頭疼驚得左夫人立馬彎下腰撲上去要檢查。
“得了臭小子,不就是想要個二人世界犯得著拿自己嚇唬媽嗎?”
左銳軒對床上的弟弟扔去一個鄙視的眼神,走到床邊環住母親的腰身,湊近哄道,“媽,別聽他胡扯,黎小姐一來老三就不治而愈了,哪還會頭疼?他是嫌咱在這兒礙事呢。”
黎是見眼前母子三人鬧得歡騰,不禁又有些羨慕這種熱鬧歡快的家庭環境。
左銳衍有溫文爾雅的性格大概就因為出生在這樣的家庭。
左曲然貴為偌大企業的董事長卻沒有絲毫架子,在京海資產排名前三依舊沒有丁點兒富庶通病,左夫人待人誠懇友善又隨和,兄弟間的感情看似十分深厚,黎是相信,這戶有錢人家應該會讓仇富的老楊同誌跌破眼鏡。
當然,前提要除去左家兄弟愛玩成人/遊戲的開放生活態度。
“小是?”
一不小心神遊的黎是被左銳衍出聲驚到,她愣愣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環境,發現左家那對母子已經離開,連房門都被帶上了。
“雖然讓我爸把地址給了那個送湯的護士,但我真沒想到你會來。外頭很熱吧,先去洗手間洗把臉,我媽給你準備冷飲去了。”左銳衍正半靠在床頭,伸手抓來一個蘋果削起皮來,臉上洋溢著驚喜的笑容。
盡管黎是的到來讓他打從心底興奮,可前段時間的苦澀沒能盡褪他不想讓黎是發現,也就隻能盡量多對她笑。眼下見黎是安靜地進了門旁的洗手間這才卸下偽裝,聽著水聲感慨萬千。他還以為,她不會再來看他,畢竟她如今的身份已是陸戰僑的妻子。
他也以為,他已經真正放下,誰料還是因黎是的到來發現了內心的呐喊,他不甘心,不想就這樣放棄。
今天的黎是穿了淡藍的牛仔長褲,粉白搭配的大領橫條T恤,許是在陽光下曬久了,她的臉頰帶著紅暈,更是襯托得肌膚水嫩白皙,及肩的碎發有些淩亂,額間的劉海被汗液浸濕粘成細長的一束束,看上去有點狼狽。
左銳衍沒有漏看過黎是見到他那一瞬間的眸光,那泛紅的眼眶還是輕易觸動了他的心。他了解黎是會真心心疼他,但不至於心疼到哭,所以他平靜的外表下透著一絲慌亂與疑惑,因為他無法揣測到黎是此刻的心境。
畢竟,認識那麼久他從未見她哭過。或許,他是從未看懂過她。
黎是在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壓下心頭的感概,恢複正常神色走向左銳衍。
“不好意思啊,銳衍,因為我查了資料,說骨折前期不能吃得油膩隻能以清淡營養為主,所以我送來的湯就……簡單了點。”黎是認為被傷者家屬誤會小氣不是小事,她覺得有必要解釋清楚。
見黎是一副嚴肅正經的解釋態度,左銳衍不禁輕笑出聲,看來他與母親的對話被她偷聽了。他將削好皮的蘋果遞至黎是手中,勾起食指想順勢摸摸她的臉頰又不動聲色地收回,如今,他們之間已經找不到親密接觸的借口了。
“我媽的話你別在意,她就是想勸我多喝湯,沒別的意思。”
“我哪會在意?在給你燉湯前我沒下廚做過飯,你不嫌棄已經很給麵子了,我還以為我送來的湯都被小非倒進馬桶了呢。”黎是坦誠了前段時間的擔憂。雖然第一次的大骨湯得到過程非凡的讚揚,不過畢竟是第一次下廚,多少缺乏點自信,加上對左銳衍的愧疚和對黎非的顧忌,她原本就沒為那壺湯設想過好下場。
但沒想到黎非在她送湯那天就已經回了江寧。
“既然你都這樣想了怎麼還是每天都送湯?我還真不習慣你的含蓄,湯每天必到人卻沒露過身影,就那麼不想見我?”左銳衍淡笑著望著黎是,視線難以移開。他曾經猜測黎是不出麵是因為顧忌陸戰僑,可隨後又被自己推翻。
憑著他們同居的情況,陸戰僑不會沒發現她往醫院送湯的行為,顯然,那是陸戰僑允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