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雲中傳說(一)(3 / 3)

然而,那日情急被他甩出,最後落入懸崖的,正是這破銅爛鐵,也正是他必須得找回來的重要之物,哪怕是將整座山穀給翻過來,隻是不知為何符弈下去多次都未能尋見的東西,此時卻在雲芝的手中。

不得多思,王允抱拳謝道:“多謝雲閣主,此劍正是在下之物。”

“當真確定?”雲芝淺淺一笑,劍柄調轉,對著王允道:“既然是你的,那麼拔劍,若是拔不出來,我可不認。”

王允瞳孔一緊,麵上卻滴水不漏,笑容溫和依舊,卻也伸手握住劍柄,慢條斯理道:“閣主可是說笑了,幸虧此地並無他人,要不若真是以閣主如此草率的方法辨認失主,恐怕…”

利刃出鞘必伴鳴聲長嘯,木鞘落地之時,龍吟般的長鳴響徹整座穀淵。

“帝啟之劍,唯帝王得以啟之,天子劉玧,吾皇萬歲。”

“你…”笑容凝在臉上,王允吃驚之餘更是震驚她最後所言。天子劉玧?吾皇萬歲?這話此時若是傳出,那是何等的大逆不道!如若再傳入帝都那位的耳中,恐怕這仙境幽穀不日便被鐵騎踏為平夷,“閣主莫要胡說,有些玩笑可是開不得的。”

雲芝素淨的小臉柳眉輕蹙,她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帝啟之劍自上古傳承至今,劍上所施咒印唯有命格紫薇帝星之人方能解開,眼前這把古劍或許她會認錯,可劍身上所烙的咒術她可是不會看走眼,況且能安然走過護雲陣,又能拔出帝啟劍,除了當今九五之尊,恐怕也隻剩下儲君太子了。

想至如此,她笑了笑,道出這幾日夜裏所觀測到的星象:“帝星將隕,若五日之內你趕不回帝都,那麼小女子此時這番話當真是玩笑了。”

滿意的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詫,雲芝收起笑容:“殿下還是趕快啟程吧,早一日回宮,就少一些變數,各種曲折相比我不說,殿下心中也必定明朗。”

王允,或許該稱之為劉玧,太子玧。去姓留字,即是王允。長劍入鞘,他也不再多言,精光自他眼中一閃即逝,這深深幽穀中的神秘女子,看似天真爛漫,卻能一眼將他看穿並且短短幾句便將他道破,實屬驚人,帝星將隕,這四個字是何等分量,足以顛覆整個大胤王朝,可為何他卻未曾收到任何消息,是因這穀中特殊,還是說他的情報網也出現了問題。但如若她所言不假,那麼他確實必須盡快啟程回宮,五日的時間本就緊張,還不定途中會出現多少障礙,想罷,劉玧道:“多謝雲閣主提醒,本宮這便啟程,還請麻煩閣主轉告弈弟一聲,來日有緣,把酒桑麻。”

“不。”雲芝搖頭,眼中隱隱透著悲哀:“殿下還是不要與他再見了,殿下與文世子之間,隻能是君與臣,但願小女子今日所言,殿下好自為之。”

好友的不辭而別是符弈沒有想到的,更何況隻言片語都不曾留下。

“他的劍不要了?”

“已經找到了。”

“在哪兒找到的?”

“在地上。”

“地…”符弈失笑出聲,不禁覺得眼前女子甚是可愛,“好吧,既然找到了就成,想來王兄必定十分生氣,不然也不會不告而別。”

“他沒有生氣。”雲芝搖頭,小臉認真:“隻是他家中有急事,你又遲遲不回來罷了。”

“當真?”

“當真,我從來不說謊。”

“噢…”符弈又是一笑,食指摩擦著下巴:“那麼王兄弟臨走時有沒有交代些什麼?嗯,雲姑娘可是個從來不說謊的人,真好。”

雲芝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掉入了對方的圈套,不禁懊惱,但也隻得實話實說:“來日有緣,把酒桑麻。”

長風掀起年輕人束起的長發,英俊的臉上意氣飛揚:“我就說嘛,好了,這些時日叨擾雲姑娘了,來日符某再來拜訪。”

“世子可是要去追他?”

“你知道我是誰?”符弈驚訝道,卻也不否認,更何況他從來就沒有刻意隱瞞過他的身份,隻是唯獨好奇這深山之中的妙齡女子,一身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還以為是個不諳世事的世外之人,想不到她竟然也是認得他的:“說來也是在下冒昧了,擅自闖入又叨擾數日,卻是連家門都還未報上,失禮失禮,在下符弈,姑娘所言不假。”

“我還知道他是誰。”雲芝頓了頓,目光毫不偏移,直直望入他的眼底:“你也知道他是誰。”

符弈不可置否的攤開手,如此雲芝更是不解:“既然如此,你接近他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我與他好兄弟好朋友,需要什麼目的?他是誰如何,我是誰又如何,君子之交,朋友之義,何需那麼多俗世顧及。”

“可他注定不會有朋友。”雲芝不解道:“就算此時你追上去,能助他一臂之力,但能確保以後他就會一直信任於你?”

“你想說什麼?”他輕笑著問,“難不成他還會想至我於死地?”

“不會嗎?”

“會嗎?”

雲芝愣愣地看著他,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他真的會殺了你。”

符弈笑得張揚:“我不信。”

雲白天蒼,莫名其妙闖入雲芝視線中的兩個人已經離去多日,可他們所說的話卻繞在她的心頭久久不散。符弈灑脫的笑容,劉玧溫和的眉眼,或許事態其實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糟糕,又或許是她看錯了星盤。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大奸大惡之人,兩個明明那般要好的兄弟,經她如此一說,雖然劉玧不駁符弈不畏,但他們的心靈必定是有了隔閡,她毀了一份金蘭莫逆的情誼,她問君無雙:“我這麼做,是不是錯了呢?”

君無雙看著她,目光淡然:“隻要不悔,便是無錯。”

悔嗎?雲芝問自己,答案自然是不,自那兩人踏入幽蘭穀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便清清楚楚地顯現在天穹星盤之中,自古能撼動紫薇的隻有貪狼破軍之星,古今洪荒,每每破軍行偏行或是逆行,朝局都會出現動蕩,可如今破軍黯淡,星盤裏的紫薇並無異樣,那麼唯一能夠解釋的便是在不久的將來,兩個命格相同的人如不詳的雙生之子一般,必定隻能活下一人,所以不是符弈傻了劉玧,便是劉玧殺了符弈。而符弈性情瀟灑直率,對誰都坦誠相待,相較之下大胤皇太子劉玧雖溫文爾雅,親和平近,但實則城府心思深不可測,如此一來,死的必定是文世子符弈。

“新君登基,自會有星官祭祀卜天,等到那個時候,命犯紫薇的斷言遍會傳遍九州,若符弈隻是個普通平民那自當是好,可他是文國世子,論背景論實力,劉玧不可能會放過他。”雲芝仰望著星空,看著那每一顆閃爍著的小顆粒沿著自己的軌跡緩緩而動,她不想讓他死,在他不顧一切向她衝來的那刻起,她的心底就有個聲音對她說,你要救他。

“你所預測的那些,帝都的星官或許占卜不出來。”君無雙凝目看著同樣一片夜空,個中玄妙縱使是他也未必能解讀出來,“你的血液以及靈力,世間僅有。”

雲芝默然,素淨的臉上落滿了寂寥,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手,血液在暗青色的血管中遊走,遍布全身,仿佛一幅枷鎖,將她困在山穀的閣樓之中。

上古遺族不可輕易入世,一旦幹涉塵世,那麼星盤便會大亂,屆時會發生什麼事情,誰都無法預測,好比盛極一時的唐氏,若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情,恐怕這九州便不是他劉家的天下了。

“君叔叔。”雲芝忽然抱上君無雙的手臂,親昵撒嬌,“你什麼時候才願意再見見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