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之中有無數的傳說,而幽蘭穀便是其中最為神乎的傳聞,沒有之一。
蘭芝幽穀,這便是她名中表字的來由。而她來自幽蘭穀。
九州之中,有一處神秘的地方,那便是幽蘭穀,此地如其名,遍地蘭花,四季如一,常年雲霧繚繞,恍如仙境。而如此美不勝收的地方的神秘之處不在於它有多麼多麼難尋,必經其存在於九州之中,總有人能夠找得到,既然找得到就能進得去,所以此地之所以神秘,就在於穀中深處,有座閣樓,名叫雲中閣,而閣樓的主人,便是雲芝。
在這個世上,有一種很神奇的力量——傳聞。
雲中閣之名原本並不是十分地響亮,甚至幽蘭穀這個地方也並不是十分出名。但正是這默默無名的地方,突然有一天,有一個人誤打誤撞進了幽蘭穀,發現穀中遍地蘭花,幽香浮動,一路深入,越發覺得此地宛如世外桃源,正當感慨之際,途中忽聞有笛音悠揚,曲調空靈宛若天籟之音,便不由得尋音而去,幾度輾轉,見得懸崖峭壁之上有閣樓一座,碧瓦朱甍,玉砌雕欄,雲煙縹緲,秀女靈仆,而閣樓頂層之上,一抹素衣忽隱若現,墨發迎風,那美妙的笛音便是自她手中小笛而出。
此後幽蘭雲中閣之名迅速傳遍整個九州大陸,其後乃至東海之外的異國島嶼也聽得此名。
便有不知者問:“不就是個天仙一般的女子麼,至於紅成這樣?世上什麼樣的女子沒有,沒有最美,隻有更美,她雲中閣雲芝憑什麼就這麼紅?”
旁人輕蔑一笑,嘲諷道:“隻有美貌的女子叫花瓶,而有才華的貌美女子叫做有用的花瓶,你小子定是沒見過世麵,那雲中閣主是什麼人?相貌?才華?那都不叫事兒!”
不知者撇撇嘴道:“那什麼才叫事兒?”
那人四下環顧,最後壓低了聲音道:“人家可是有寶貝的!”
“有寶貝怎麼了?按照你剛才的說法,那雲中閣主不也就是個裝著寶貝的有用的花瓶嗎?”
“你懂個屁!你以為那是個什麼寶貝?那可是傳說中能生白骨活死人的寶貝!”
至此,幽蘭穀因雲中閣而聞名,雲中閣因雲芝而神秘,而雲芝因傳聞中她持有的至寶而令無數人為之向往瘋狂。
可笑的是,沒有人知道那個神奇的寶貝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但卻又都不約而同地知道,那是一個能令人起死回生的寶貝。一夜之間,幽蘭穀外門庭若市,就連一百裏之外的小鎮上都客滿為患,柴房都打滿了地鋪。
一夕之間,仿佛所有的人都湊到了那裏,不管是有病的沒病的,健康的或者是半隻腳已經癱在了棺材裏的,就連原本遠在千裏之外在神農崖排隊求醫的,都調轉車頭,向幽蘭穀趕去。
湊熱鬧的人從古至今都不缺,愛美之心,奪寶之欲,驅使著人們蜂擁前來,但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那深幽仙境之地,滿地墨蘭暗香浮動,看似就在眼前,可無論是誰,用盡了一切的辦法都無法踏入一步。
久而久之,便開始有人懷疑傳聞的真實性,但山穀入口處經相關人士踩點鑒定後,得出的結論是有人在此地設下了上古秘陣,一般人根本無法踏入一步,而能進去的人十有八九會被誅殺在陣中,於是再無人懷疑雲中閣的真假,畢竟在這片大陸上,隻要涉及了上古二字,那便是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域。
而那古怪至極的陣法也被好事者起名——護雲陣。
雲中閣主雲芝,那個被世人傳得神乎其神的女子,此時正單手撐著下巴,與對麵盤坐的白發青年玩得不亦樂乎,兩人之間的青玉棋盤上黑白落子相互交錯,眼看白子已無路可走,可雲芝的笑容依舊未減,純白的棋子在她的手中上下起落,卻是久久不落棋盤,而白發青年卻也不催促,眉若遠山,鼻如瓊柱,狹長的雙目黑白分明,看不出任何情緒。
雲芝甩手將棋子扔回盒中,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不下了不下了,下幾回都贏不了君叔叔。”白發男子眼也不抬,長指一撚,替雲芝落下一子,原本已成末路的白棋瞬息連城一片,將黑子團團圍住,乾坤逆轉,反敗為勝。
她瞪大一雙杏眼:“哇哦,還能這麼走呢,我怎麼就沒想到啊!”
“頑皮。”君無雙無奈搖頭,卻也說不出其他責備的話語,眼前的小丫頭,不過二十年的光陰,竟能出落得這般古靈精怪,聰慧過人,也不知再過些時日,天下還有誰能鎮得住她。
雲芝拂了長袖,足尖踏上雕木欄杆,懸崖之上,閣樓之頂,長風而過,下麵便是萬丈深淵,而她卻恍若未見,青絲飛揚,雙目秀靈,風鼓起的長袖宛如羽翼,仿佛一眨眼,女子便振翅而去。
“我幫了白哥哥這麼大個忙,你說他會怎麼謝我呢?”
“白術方不過是問問你有什麼法子能把世人的注意力從神農崖上移開而已。”
“對呀,我這不是替他想出來了嘛,為了節省時間,幹脆也就替他辦了,這下他可是欠了我個天大的人情咯,嘿嘿…”
“你啊…”一聲長歎,君無雙起身離去。
雲芝收回雙臂,孤零零地站在風中,放眼是長空無際,腳下卻是萬丈深淵,飛鳥振翅,女子目光幽幽,低喃道:“我呀…”
話說人們折騰了半年之久卻始終破不了山穀入口的陣法後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陸續離去,必經在這偏遠山區之地,吃喝拉撒住花不了幾個錢,可長久耗下來,一般人畢竟還是消費不起,而消費得起的人又缺乏那份吃苦耐勞的心,於是要麼留下仆從看守,要麼就此放棄,走的走,散的散,而自願留下和被留下的人逐漸湊到了一起,搭夥做飯,耕種打獵,不過月餘的時間,竟引生成了個初具規模的小村落,還有人半嘲諷地將之稱為護雲鎮。
這一天,村口經過兩個人,不用說,看那方向,肯定又是去闖護雲陣的人,此時天色昏黃,不久便日落西山,這兩人即便是馬不停蹄,到了山穀入口也必定月掛半空,守村口的人剛勸阻,但想了想,還是作罷,畢竟來這兒的人也不會在乎天有多黑地有多險,是死是活也與他無關,隻是可惜那兩張英俊瀟灑的皮囊了。
當那兩人到達山穀入口時,天色確實已不見五指,看著好友專注研究陣法的神情,符弈隻覺得有些無趣,取了水囊,就地掀袍一坐,慢悠悠道:“如何?可是能破?”
“奇門遁甲,五行八卦,隻要是人設下的局,都會出現破綻,隻要尋出這個破綻便可……”
“便可將其破除。”符弈截了他的話,打著哈欠:“我說王大公子,你就不能換句台詞,小弟我聽得耳朵都生出繭子來了。”
王允淡笑不語,兩人自東海相識至今,符弈便是這番瀟灑隨性,全然不顧旁人作何感想,也絲毫不隱瞞自己身負爵位,世襲侯爺之冠,但或許正因如此,五年時間,本素不相識的二人才得以交往如此,不亞金蘭。王允虛長符弈兩歲,後者便成天以兄長相稱,起初王允並不適應,但久而久之也就隨他去了。
“這幾日聽得有消息傳來,說是你文國朝內有臣子趁世子不在,伺機作亂啊,你還不趕緊回去主持大局?”
符弈彈掉衣角上的泥灰,咧嘴一笑:“伺什麼機作什麼亂,不過是幾隻小蚱蜢,喜歡怎麼蹦噠怎麼蹦,有心思理會他們還不如跟著王兄弟吃喝瞎逛,還能時不時免費蹭蹭薔薇樓的酒吃,反倒是你,家大業大不好好看著成天地跑來跑去,也不怕垮了去。”
“垮了就垮了。”王允專心於眼下的陣法,卻也分得開心思與好友調侃:“若是真跨了我也落得個清閑,到時候去你府上做個閑客總歸餓不死就成。”
“嘿,我說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這般油腔滑調了,當初也不知道是誰成天一本正經地這規矩那規矩。”符弈一步跨上前,蹲在王允身邊,驚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