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至深,雖然困得不行,但依然不想睡去,想想那些無人收殮的屍體,雖不是我殺,但卻是因我而死,活著的時候那般凶猛,想來死了之後怨氣也必定不輕,難保不會在夢裏跳出來把我千刀萬剮。極細的一生木柴燒斷的聲音,在夜裏格外清晰,極目四望,樹影幢幢,月掛天中,宛如一盞弓形吊燈,抹出小笛,心裏告一生慈悲,為逝去的生靈安息。
安魂之曲是極為耗費精神的曲子,按照記載,其應是歸類於安魂術一類,唐印對此非常不滿:“人家來要你的命,你還以德報怨去給人燒高香,君無雙就是這麼教你的?你怎麼不直接把脖子洗幹淨送到人家刀口下麵啊?”我聳著腦袋任他數落,心裏卻是好奇,唐印的魂魄為什麼不能登向極樂,明明是已死之人,為什麼還能凝聚三魂七魄,肉身不腐,行走於日月之下。
這其實是一個很忌諱的問題,至少我是這麼認為,你想啊,如果真要是向唐印問了這個問題,那麼無異是對一個垂死掙紮的人說你怎麼還不死一樣。本以為這會是個無解的問題,但人生其實就是一個充滿了萬萬沒想到這樣的一個過程,指不定哪天答案就來了。
因為安魂曲耗費了過多的精力,將近破曉之際我還是沒能撐住而沉沉睡了過去,久違的安眠無夢,醒來時晌午已過。不似昨日的晴朗,山林間尚有薄霧彌漫,空中陰霾,溫熱潮濕,想來是有一場雨將要來臨。火堆已滅,一直守在一旁的白衣卻不知去向。心裏突然一驚,想著該不是昨晚的安魂曲將他度化成佛登上極樂了,便聽得一聲穿透霧霾:“我在這裏。”
昨日天晚看不得真切,此時再看,那一排排的墓碑上竟是一個字都沒有,整整齊齊的石碑,幹淨得隻有歲月洗禮的痕跡。蒼白的手指貼在空白的石碑上輕輕地摩擦,俊秀的麵龐凝著我看不懂的情愫,他衝我招手:“來,過來。”掀開霧氣,一步一挪,那片莫名的墓地散發著奇妙的氣息,月白長衫的少年怡然自若,那座無字碑如他的老友,幽幽矗立在那兒等著我走過去。
“他們是…你的朋友?”我問得小心翼翼,盡量壓下那份殊途的尷尬,唐印身型微微一僵,扶著石碑的五指收緊:“朋友…沒錯,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十六年了,原來他們如今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