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尖上的草種子被他拂袖掀落,白衣墨發,清俊的臉上毫無表情:“前麵是墓地,你跑去死人堆看骨頭嗎?”我頓時再次想起他從棺木裏爬出的那一幕,寒意從腳底迅速蔓延:“這個……”
他一步上前將肩上的琴袋塞給我,嘴角懵地勾起一抹笑容:“終於肯出來了。”我的目光恰巧定在他的眼中,墨色的瞳孔中有朵殷緋色的花徐徐綻放。
“你…”天旋地轉,不過瞬息,我被轉了個身子,而他的手臂已停在我的耳邊,甜腥的味道自身後蔓延,腳邊咣當一聲,有金屬質的物品掉落。“小姑娘,不要發呆了,把琴抱好,別給我撞壞了。”
兩人堪堪得以並肩的青石階道,不知什麼時候已站滿了黑衣的蒙麵人,天色昏暗,我數了數,明麵的約莫有十一二人,但樹影卓卓,其中還匿藏著多少,除非長安師兄駕臨才能數得清楚。
我是個沒見過什麼較大世麵的山野姑娘,但在我看來,他們的姿勢簡直分毫不差,肘膝的角度,以及亮兵器的速度,我想,這一定是一個有紀律有組織而且還有故事的隊伍,我還想,如果他們集體在集市的小廣場上跳個什麼舞的,場麵一定非常震撼。
我有些擔心,因為他們的武器是一種類似於鉤子的東西,弧度危險,按照力學以及醫學的角度來研究,一鉤子下去,一定會很疼,嗯,尖鋒處光看著就已經很疼了。更何況,他們肯定不是來挑什麼集體廣場舞,因為這裏沒有音樂,更沒有廣場。我很想發問我們要不要跑路,這些陌生人恐怕有些麻煩,但是那頭還未等我做出投降的表示便突然發難,一瞬間,半落的夕陽被數道黑影埋沒,隻來得及聽見唐印一句:“原地坐好。”月白的身影便躍上了半空,快得如一道虹光,陰森的彎鉤還未靠近他半分,兩道黑影已經自半空重重砸了下來,骨頭撞擊在石板上碎裂開來的脆響,激得我豎起了寒毛。
半空中黑白糾纏的影子疾速如風,不得不承認,我的眼睛已經跟不上唐印的速度,偶爾能捕捉到的一瞬間,便是又一名蒙麵人被擊落,昏黃的夕陽中,絢麗的橙紅色從頸部噴薄而出,盛開到極致的花瓣,驚豔的弧度半點不及白衣,顆顆如雨滴落下,沒入土中,我數了數,包括方才那位還未開場就已經出局了的倒黴蛋,原本數得有十二名的蒙麵人此時已有半數被唐印擊殺,我牟著氣,輕輕推了推距離最近的那具屍體,隻見屍體頸部原本隻是一條細線的傷口隨著我推搡的動作逐漸擴大,隨著越發濃鬱的血腥味,黑衣人的頭顱與身體斷成了兩半,平整的切口,凝固的血塊,我突然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來。
地平線上僅剩下最後一絲光芒,山林小道終於重歸寂靜。月牙白衫千塵不染,逆著光,躍過修羅場的鮮血朝我走來,翩翩信步,從容自如。這是唐印,傳說中整個九州大陸上最強大的秘術師,我想象著曾經的他是如何翻手為雲覆手雨,可眼下卻是在無勇氣去看那一地的死人。
唐印伸出兩隻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現在有兩個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我說:“都不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