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城之外,夜雨初下,一匹棕色駿馬踏水而過。
馬上的少年對著急忙的夜雨不知所措,被打濕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臉色說不出的蒼白。一隻眼睛發亮的財狼,透過夜色看到少年的眸子的時候,財狼不禁發出怯懦的叫聲,膽怯的跑得遠遠的。
這正是從雲潭而來的陳餘白,雨水也打濕了他的眼睛,所以他的眸子又化作了血紅之色。茶葫蘆背在他的背上,似搖蕩在水中的木塊。
陳餘白拿了陳瑕羅死後留下的錢財,購置了錦衣和馬匹,連夜向樂城趕來。
雲潭和樂城也並不遙遠,馬的路程隻需四五時辰,可是這四五時辰也足以讓天黑得徹底。
遠處搖曳著城門的燈火,陳餘白停下馬的飛蹄,冒著夜雨喝了一口濃茶,清香的茶衝走了陳餘白瞳孔中的血色,卻衝不走他眼中的擔憂。
縱馬再馳,在昏黃燈火之下隻有一位瘦高的守城十屹立在那兒。
那瘦高的士兵嗬斥道,“停下…”
陳餘白停住了馬,疑惑的望向那個瘦高士兵。
頭盔遮住了士兵的額頭,眼睛也在陰影之中,看不出神色,他言語中有著高高在上的意味,“入城稅!”
入城稅?難不成入樂城還要收稅嗎?陳餘白心裏疑惑的想著。
陳餘白拱拱手問道,“軍大哥,請問什麼是入城稅?”
那瘦高士兵見馬蹄來時見陳餘白錦衣白馬,不敢高聲嗬斥,現在一聽陳餘白連入城稅都不知曉,在心中認定了他是鄉巴佬,頭微微昂起,厲聲嗬斥道:“大膽刁民,敢與我如此說話。下馬來!”
陳餘白皺了皺眉頭,心想還是不要招惹事端才好,幹脆利落的跳下馬。
陳餘白自幼也習武,且不知為何對於馬匹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感知力,所以也早早學會了馭馬之術。馬的棕色鬃毛被雨水打濕了,緊緊的貼在馬脖子上,時不時流下幾滴雨水,它卻不燥不惱,陳餘白牽著韁繩,讓馬頭垂下來,安靜的等待著。
陳餘白仍然拱拱手,臉上帶著一絲不解,“抱歉,小弟未知禮數,望見諒。”
瘦高士兵得意了一把,他搓搓手,舔了舔嘴唇,裝作很嚴肅的語氣說道,“諒你也是初次進城,不懂規矩。這個入城稅,當然就是交錢了!”
陳餘白來過幾次樂城,隻是未曾聽聞過這種古裏八怪的霸王稅款,況且大汶朝的任何律法陳餘白都熟記在心,也並未有進城納稅的法規。陳餘白心裏想著,這或許是軍兵吃百姓的一種手段,賺些不合法的外快花花,卻又安上了稅款的名字。
陳餘白第一次遇到過這種事,心裏難免有些生氣。“可是我以前來過樂城的時候可從未交過這等稅費。”
瘦高士兵臉色一變,“怎麼,難道不還想不交而進城嗎?不交也可以,你可要露宿城外了。”
雨在淅淅瀝瀝的下著,陳餘白是向著汶京去的,去往汶京不隻是樂城一條道,可是如今入夜雨又濃重,況且樂城他是必須要去的。因為他要去見一個人,一個非見不可的人。
陳餘白拍了拍身上的水漬,掠過頭發,不讓水滴進入眼睛,“那請問軍大哥這入城稅可是多少?”
瘦高士兵見陳餘白上道了,嘴角揚起一絲弧度,“三十紋錢。”
可真夠黑的,三十紋錢可是夠平民百姓一戶四口人家人家吃個十多天的,陳餘白心中很是不滿,臉上卻沒有表現出多餘的神色來,隻是微微有些吃驚。
這吃驚被瘦高士兵看在眼裏,心裏想著,“哼哼,鄉巴佬果然是鄉巴佬,三十紋錢也吃驚了半天。”
“軍大哥,我是赴京趕考的,這盤纏已是不夠,能否寬容寬容?”
“二十八紋錢,不再說了,要麼交錢進城,要麼騎馬滾蛋。”說著,瘦高士兵一腳狠狠的踢在馬肚子上,棕馬一聲哀鳴,巨大的眸子怨恨的盯住瘦高士兵。
陳餘白遞過二十八紋錢,那二十八個銅錢在瘦高士兵的手上掂量著,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陳餘白卻聞到了一股銅臭味。
陳餘白拱拱手,“那麼在下可以告辭了吧?”
瘦高士兵陰陰一笑,“夜已深,小毛孩子你可到東城區那邊去住宿。”
“多謝。”陳餘白話音未落,忽然在雨聲中傳來了連續不斷的馬蹄聲。而陳餘白的棕馬回頭向城外望去,大力地甩開了鬃毛裏的水滴,眸子有著一抹隱藏不了的忌憚,馬蹄不安的在地上躁動著,馬身左搖右擺,惶恐不安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