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刻,察覺身後之人呼吸平穩已經熟睡,雲箏悄然往外挪了挪身子,想要脫離皇甫玨的懷抱。
誰料剛一動彈,腰間就被一雙大手禁錮住。
隻見皇甫玨大手輕輕一拉,將雲箏翻轉了過來,更加貼近自己胸膛。
“王妃可是在怪本王嗎?怎的新婚之夜就要逃離夫君的懷抱?”
皇甫玨睜開假寐的眼眸,對上雲箏的視線,突然出聲,語氣半是戲謔、半是惱怒。
雲箏暗暗調了調氣息,麵色不動的回道“王爺多慮了,雲箏隻是怕打擾到王爺熟睡”
皇甫玨微微一笑,像是識破了雲箏的謊言卻並未拆穿,帶著麵具的臉龐又靠近了雲箏幾分,幾乎直貼雲箏鼻梁。
這樣近的距離,雲箏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呼吸拂過自己的麵龐,心中微微有些絮亂,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皇甫玨倒也不動,隻是黑眸一直盯著雲箏清麗溫婉的容顏。
滑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她依舊如同當年初見的稚子容顏,未曾改變。
可惜他,卻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少年模樣。
想到這裏,皇甫玨眸色寒了下來,眼神也變得暗淡。
雲箏瞧得清楚,那是習慣了昏暗的孤獨與沉默才有的狀態。
“外頭傳聞我醜陋暴虐,想必你也聽過,你為何不問我?難道你就不好奇你夫君的模樣?”
雲箏聞言溫溫一笑,將身子翻過來平躺著,看著大紅色的帳頂眼神清澈如同天邊白雲“雲箏隻願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況且王爺想告訴雲箏的話,自然會說的”
一個女子心中若是已經有了愛戀思念之人,那麼其他男子於她而言都變得不再重要了吧!雲箏便是如此。
皇甫玨心中一暖,卻是半信半疑,撐起身子,俯視著雲箏想要急切的尋找一個答案“當真,那我現在就給你看如何?”
說罷,另一隻手覆到腦後,緩緩摸索到環扣。
隻聽輕微“啪”的一聲,麵具被摘了下來。
一時間,雲箏微怔,不知該怎樣形容。
那張臉上,眸若星辰眉似劍,原本也是英俊不凡、俊朗無比的。隻是可惜有了一道傷痕,便平添了些許可怕猙獰。
那是道似火燒的痕跡,布在了額頭一側,漫過太陽穴,就連右臉上也延伸了幾分,足足可見當時火勢之凶狠。
若是平常,雲箏或許會有些害怕,可是現在,她的眼中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恍惚間隻覺得眼前這雙眼睛像極了第一次見麵的蘇雲揚,那時候他才十二歲,也是這樣冷冽陌生的眼神,以為憑借歲月的了然微痕築起一道無人可過的心牆,卻絲毫掩蓋不住自己從心底散發的無助於悲涼。
有很多時候,雲箏真的很想將他擁入懷中,撫摸著他的麵容,帶著母性的姿態輕輕喚著他、安慰著他。
就像現在這樣,對他說一句:“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皇甫玨感受著那雙輕柔溫暖的小手緩緩覆上自己的傷痕,就像覆上他多年經久未愈的心靈,將他的堅強與疼痛柔軟的擊穿,仿若年年歲歲的時光也變得溫柔。
這張臉,承受過其他皇子的嘲笑作樂,承受過太監宮女的悄然議論,現在還要承受百姓的流言蜚語,這麼多人中,卻從未有過一個女子像她今日這般,對他說這樣動人貼心的話。
隻是這句話來的太久,久到皇甫玨聽到時都有些不敢相信,隻聽他更加迫切的想問道:“王妃可看清了,當真不覺醜陋不堪麼?”
雲箏聞言,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的手不知何時竟然撫摸著皇甫玨的傷痕,暗暗順了順氣息,不漏聲色的緩緩抽回手來,對上皇甫玨探尋的目光,坦然回道:“世間好看之人很多,可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也不少,雲箏不知其他人怎麼看,可在我眼裏,好不好看,都不過是一副皮囊罷了”
答案如同他期待的一樣,皇甫玨看著她眼中的真誠坦然,忽然笑了,如同朗朗春風,吹化冰雪,迎來萬紫千紅。
她果然與其他女子不同。
隻是為何,他卻還是並不滿足?
他想要得到他,從最初的一見傾心,可是如今既然得到了,卻為何還是想要更多呢?
皇甫玨望著身側漸漸闔上眼睛的雲箏陷入沉思,卻始終想不明白他還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