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日及笄宴秦好不僅沒能說服二哥反倒險些被大哥說服之後,她老實本分了好些日子,成日裏在繡樓中密密的繡著自己的嫁衣。雲往問她怎麼不出門去,她羞然道:“倘若遇見了綠柚怎麼辦?我總不能說我自己都險些被大哥說服了去吧?”
雲往不以為然:“這有什麼的?綠柚未必心裏麵不比小姐清楚這些前後始末,又怎麼怪得到小姐頭上?”
秦好搖了搖頭:“還是算了,我也及笄了,不好總往外麵跑的,大公主也要說道我的。”
“大公主管教韞宜都來不及了,怎麼會顧得上小姐呢…”雲往絮絮道,向往的望著外麵的天空,正是雪後初晴,碎金般的陽光灑落在掛著積雪的翠綠茶樹上,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芒。
秦好偏了偏眼睛,也覺得有些疲累,看雲往神色,不由打趣道:“看你這番攛掇我出門的猴急勁兒,莫不是你自己憋壞了想出去逛逛吧?”
雲往被戳中心思,俏臉一紅:“哪有…難道小姐就不想看看二爺送的鋪子?”
想倒是想…秦好思考了一下,爽快回答:“行吧,咱就出去看看。”
馬上便叫人收起了繡架,更衣去與大公主告假。
繡樓裏有人伸手撫了撫大紅繡衣上未繡成的翟鳳眼珠,喃喃低聲道:“我家的姑娘,和這繡衣一樣,卻不知道將來便宜了誰…”不管怎麼樣都覺得不高興呢。
大公主身邊的張嬤嬤苦口婆心:“秦小姐,大公主也是為了你好。尋常人家的嫂子才不管小姑子那麼多,那是害了她們了,須知嚴管教才能出好姑娘…”秦好連連點頭稱是,複又輕輕皺著眉頭可憐巴巴的說:“可是好好真的在府裏有些悶了…”
大公主板著臉製止張嬤:“張嬤。別說了,由她去吧。”
這才放了行。
秦好鬆口氣。
雲往一路都抿著笑渦,指使著雲生套了車,第一個爬上了馬車,茉莉在一旁有些憂心:“小姐如今身份不比以往,路上可千萬小心些,要去些什麼地方?差人在後麵遠遠跟著吧?”
秦好還沒說話,雲往已經從車內探出腦袋,爽朗道:“不礙事的,年關前後這幾天街上到處都是兩廠一衛的人,能出什麼事兒?咱們簡便來簡便去,最多半日裏便會回的,不消擔心!”
秦好也寬慰道:“是啊,好歹還是天子腳下呢,能出什麼事兒?”
茉莉應了,一直走到府門口目送他們離去。
雲往在車裏麵興高采烈的數著:“先去布坊裏挑幾匹最新的緞子,再去隔壁的胭脂鋪買些胭脂水粉,隔街裏的首飾店好久沒去逛了肯定有好多的新貨…”
看來這段時間確實把她憋壞了。
趁著雲往在綢緞莊裏挑挑揀揀,秦好攏著袖子靠著門環視四周。街道寬闊,不染一塵,過往行人多是馬車小轎,偶爾步行者亦身著體麵,身隨小廝。
上京城裏以東西兩坊最為繁華,各八條大街,無數弄堂小巷售賣著各式吃食衣飾,凡想要的不論衣食住行柴米油鹽都可以在東西兩坊找得到,遇上趕集更是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可如此熱鬧的地方大家閨秀們是不去的。大家閨秀、達官貴人們去的是南街,正是此處。南街臨近京中貴族們居住的朱雀大街,能在此處開店的也都是與貴人們攀親做戚的,主要的客戶也是高門大戶家的貴人們,所以百姓笑言“東坊的緞子進了南街也是要賣出三倍價錢的。”
“先生,吾乃天上太乙真人下凡,度厄災禍,吾看你早則此月遲則下月,必有災禍上身…”
就這樣整潔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格格不入的一名乞丐,身著破爛,捧著一本破書,四處兜售。
自然——被好打了一頓。打人的小廝被匆匆喚回,向前離開了,沒再看一眼乞丐。
秦好向前走了幾步,蹲在被打倒在地的乞丐麵前。
她看著他。
出乎意料的年輕,頭發散亂,臉卻還幹淨,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四處都是補丁,卻沒有臭氣。
他哼唧了幾聲,吐出了一顆牙齒,和著血水。
乞丐滿不在乎的擦一把嘴,唇畔猶帶血跡,舉起那本破書,依然向秦好推銷道:“小姐,吾看你身帶貴氣,卻有厄運之氣,吾乃太乙真人下凡…”說不下去了。
因為秦好笑眯眯的看著他:“你再說一次你是哪個神仙?”
年輕的乞丐耳朵紅了,磕磕巴巴的說道:“太…太…乙真人…”
秦好問道:“太乙真人是誰?”
“是是是…渡厄天尊…”
“你真是太乙真人?”
“…不是。”
秦好拍了拍掌,笑眯眯的看著他。
乞丐一骨碌翻身起來,盤腿坐在地上,深覺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