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獨酌不相親(1 / 2)

季晴腦袋裏嗡的一下,全是空白。

她又看了一眼祁、建卿,後者滿目酒紅,仿佛依舊沒有緩過神來,季晴心中大叫上當。

隻是她實在不明白這一切為何要發生!

為何!

那大堂中的男子身份早已不言而喻,他終於放下酒兒,交給趕下樓的徐鳳,後者顧不得抹眼淚直接在一幹人等的環繞下將酒兒抱入房中,廳中僅僅留下抽出第二把劍的辰昊,提著雪花大刀的曹酉,一步便要躍下樓來的杜江,以及錯愕無神的張居肆。

張居肆忽然想起那天夜裏的那道黑影!!

張居肆大聲認真喊道:“在下猜想可能有刺客。”他想盡力地顯示出誠意,然而嘴唇卻不自主的抖動。

他盯著四外的所有人,一直重複著話語,揮舞著雙臂,隻是想引起最微小的注意。

外麵風雨聲越來越大,打濕打碎的,不再是衣衫與羅帽,打碎的還有信任與感情。

可是來人如何理會的進去?

曹酉終於過來一把刀橫上居肆的脖頸,先前酒桌上稱兄道弟的歡笑被不期而至的大雨衝刷的冷徹生疼,他扯過張居肆衣領子,呲著血紅的牙床子嘟囔道:“你他娘的閉嘴”。

居肆回過頭看著已經瘋魔的曹酉,挺起眉毛,漲紅了臉,後者也同樣紅著眼睛抻著眉目,青筋乍起,血脈噴張。

“在下。。”居肆轉頭狠狠盯著曹酉,他對半個時辰前那張還靠在自己肩膀邊言笑晏晏,巧語四溢的臉麵忽然覺得無比憎惡。

張居肆就這麼挺著脖子過去,全然不顧頸間已經開始流血,這便是讀書人的骨氣或者叫做迂腐,隻怕再往前一步,便會墜了酒兒的後泉。

四隻血紅的眼睛對在了一起。

張居肆怒樹橫眉,咬著牙一字一句認真得道:“在下說季姑娘是被冤枉的,,他的聲音依然倔強而生硬寒冷,不知聽他到底是想看清楚曹酉的反應,還是想看清楚剛剛酒桌上的感情,清剛倔強的少年就這麼紅著眼睛拿命逼了上去,曹酉沉默半響,忽然收刀。

季晴眼眸一緊,大喊道:“和他無關,有事···”

話音未落,張居肆被杜奔一腳踹飛,橫著身子摔在三丈餘遠外的畫屏上,上麵的梅枝勁鬆墨漬還未幹透,和著血水沾染在一起,仿佛已到了暮春時節,盡是一片觸目驚心的早梅迎風綻放。

徐鳳忽地從內屋行出來,不顧一臉淚痕,讓曹酉將張居肆抬上樓進那屋裏去。

上到二樓時,她回頭看了眼季晴,眼神極其淡漠清冷,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季晴不寒而栗。

雖然她曾經三拳震退過柳乘風;

雖然她曾經挾著禦旨一騎奔赴江南;

雖然她曾經一人便敗退過小爛柯陣;

雖然她曾經幹過很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但她終究隻是個未滿二十歲的小姑娘。

她終究隻是個尚有氣力在身,卻全不懂叵測人心的單純孩子啊。

她身後的門敞開著,屋外暴雨狂卷,陰風怒號,陣陣惡寒浸入她依舊濕透的青澀短衫中,刺骨的雨水和冷汗滴答不絕。

於是她渾身顫抖。

但是她心裏最深處的驕傲告訴她:你要把事實說出來。

我自清白,便要清白告天下。

這就是她的武道。

這就是她這個涉世未深的孩子的最美麗的理想。

然後這等美麗的想法,哪裏經得住世俗大染缸哪怕最膚淺的折磨。

季晴兒的信仰。

隻怕過了此夜,不死也會半殘。

她忽然很想回去。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孤獨以及害怕。

她望向被拖拽上樓的居肆。

心底一片刺痛,那隻是個還需要被自己保護的男人罷了。

所以她忽然很想回家,回到她那處於百萬奇峰險峻之中的師門裏去,那裏有他最可愛的師弟師妹們,有護得她身心周全一世的師父師兄們中間去。

季晴兒終於哭了出來,有了點女孩子的樣子。

她很後悔當初為何要下山出世,為了賭氣,還是貪玩好奇都已經不重要,現在這個剛剛十八歲的小姑娘隻想逃離這片冷漠白眼回去。

可是她已經找不到路了。

因為“眾山皆無山,下了山便觸了塵緣,便再回不來。”離別時師傅這樣說。

於是她淚水越來越多,未滿二十歲的武狀元依舊挺著她的驕傲,滿心淒楚,卻強撐不退。

居肆驕傲而倔強,她又何嚐不驕傲而倔強!!

隻是這一番梨花帶雨般的倔強,隻是讓怒火中的大師兄更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