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戟將軍我也曾於軍中遠遠瞧過,戟法雄烈無比,三尺之內不可近身,端的神武逼人,竟也不過三招。”何方撓了撓頭,奇道:“這姑奶奶打架就沒輸過?”
季晴抱著胳膊睡的正香,忽的身後一冷,打了個噴嚏,差點把手裏的茶壺扔出去,旋即睜開眼,瞪了眼朝向她卻並不敢靠近的幾個甲兵,揉了揉發麻的肩膀,想著定是哪個臭男人在罵我,便借著微熙的暖陽又沉沉睡去。
事實上,一切都沒有故事裏那麼傳奇。
那個夏夜的晚上,那個女孩一身紅衣登上了紅樓,一樓已是一片狼藉,二樓眾人早已酩酊大醉,眼見一個小姑娘家穿著紅衣皆以為隻是紅樓的侍女,還有幾個見色起義的莽漢試圖動動手腳,也不過隻是過了月餘手腳還沒有接上罷了,入了三樓見了烈王,也並未得到過多賞識,那個位列王侯名叫百裏炎的雄壯男人隻是很好奇一屆女流如何好意思上得這京都裏豔名最盛的紅樓,之後便記下名字錄入殿試名冊,似乎殿試的盛會在這位戎馬一生的烈弓軍神看來也不過如此。
之後誰也不曾想到,翌日的長生殿上,這個小姑娘就震驚了滿朝文武,在那個夏天,她驚豔了京都最繁華的時光,那個小姑娘的音容笑貌深深地吸引了一眾人的注意,或傾心、羨慕或冷眼、中傷,她的身影一直跳躍在很多人的記憶中很多的光景,甚至影響了日後整個京都的翻天覆地。
敬德一十七年四月,征西大都督孫戰虎親率虎賁大軍蕩平西疆異族,收複大片疆土,得西戎賠款百萬銀餘,更將其他蠻夷逼入十萬大山,令其不得再見天日,並於五月犒賞三軍,委將柳信鎮守新州,都督率一眾將領班師回朝。
敬德皇帝接到消息,龍顏大悅,綬章提勳、封妻蔭子。將賠款一半留入國庫留待戶部翌年南方治水禦倭之用,另一半撥賞三軍,其中參將以上各得金銀玉器絲綢綿薄數不勝數,此間榮耀,尤勝先帝出征之前的祭典,令滿朝文武大感涕零。征西都督更是兩朝老將,光耀門楣,為謝忠貞,聖上特賜丹書鐵卷,以示皇恩浩蕩。
蔣忠最後將茶盞放下,對著居肆和何方道:“茶苦而醇,清明養神但求一個‘漸’字,凡事不可過急,雨季將之,不期水茂湖盛,正值澇災,老夫已得軍令我部前往豫州,助陣抗倭,此間細則便要細細講與爾等。”
居肆奇道:“倭國前年便已稱臣納貢,莫又複征?”何方道:“乃是流寇,仗於南方海島之險,常於洪節上岸搶財略民,本部自邊關回駐本就是為了靜待轉夏赴瓊南一役。”
“正是如此。”蔣忠忽又擺起沙圖,道:“本將便與爾等再講授一番迎敵之策略。”,轉頭見何方正偷忘窗外,聞言回過頭一臉不耐,一腔意興一掃而空,兀自歎了口氣,道:“也罷。”;再轉頭望向另一方,見居肆正整冠端坐,凜然受教,古柏木年輪裂縫中迸進的一絲昏黃陽光下,蔣老爺子好似看到了一位舊識,回憶起了年輕時的策馬激蕩,那窗外的夕陽仿佛也變得極其柔和,老爺子心神遠遊,重又徒手加了幾處兵道上了上盤,對著居肆大笑道:“也罷。”
新州邊境,一員虎將正佇立城頭,七尺之軀,臉龐隱在盔甲的陰影中看不清表情,卻因嘴角一處裂傷平添幾分詭異,此人披掛銅鎧於城上已有半個時辰,卻一直背對著蒼茫古穆的十萬大山,隻是凝目眺望著遠方還未被殘陽侵蝕的天南,眼見便要落日也默不作聲,身邊士卒盡自本分也無一人出聲,整個駐城就這麼無聲的靜立著,仿佛一隻蓄勢待發的黑色猛虎。忽地天空一聲細嘯,竟是一隻白頭雕直衝而下,一眾人馬卻熟視無睹,那將軍望雕而來昂然竟似不見,轉瞬及至,天邊最後一片火燒雲被鷹爪撕碎,一片窒息的蒼藍而又凜冽色調中,同時伸起的還有那將軍的左臂,雄鷹迅疾卻極穩的落於其肩上瞬又飛走,那將軍驀自轉身,與人後攤開掌中不知何時出現的紙條,目觸即收,隨即招手道:“傳令下去,命虎賁三營即刻歸城。”
“將軍!”傳令官半跪而下,似是不敢與其接目,低頭道:“主將未歸,恐怕·····”
“無妨,父親歸來我自會稟告。”那雄武將軍不再理會,扔了頭甲,頸部骨骼因為扭動格格作響,待他轉身緩步下城,那傳令官才敢轉頭跟上。
傳令官抬頭時覺得剛才有一絲錯覺,那位不到三十歲,治軍嚴苛,陰沉怖人的少將軍,剛才轉過去頭之時,他的臉在陰影裏好像重重笑了一下,隨即搖搖頭,心道可能是將將軍臉上傷疤看錯,隨即撿起地上的頭盔,將其掛在了牆後矗立的那杆血紅天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