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哭聲更加厲害,徐昌穀急忙接過孩子,小心的將他抱在懷裏,孩子一時間止住了哭聲,或許血緣這一關係直接聯係著內心。
我與伯虎不忍心打亂這父子重逢的時刻,便隻得在旁邊靜靜的看著。
我慢慢地牽住了伯虎的手。
“伯虎,九娘,我想給徐姬做一個衣冠塚,好留一個念想。”徐昌穀平靜道。
“做吧。”伯虎道。
衣冠塚又如何,徐姬的靈魂終究是隨著徐昌穀的,她,放不下。
“我要給她埋在我就時的宅子裏,那裏,存有我們最美好的記憶。”徐昌穀雖然在哭,隻是嘴角卻微微上揚,好像在回憶一般。
中午草草的吃了些飯,我與伯虎,徐昌穀抱著長民來到了徐昌穀舊時的宅子裏,或許是許久沒有人來過的緣故,宅院中的草已經長得和人一樣高。徐昌穀拔了一些草,忽然停下了。慢慢的彎下腰去,撿起來一個梅花散金鑲有一個鮮紅色的寶石的簪子。
“徐姬的,當年她最喜歡這個簪子,隻是後來找不到了,如今.......唉.......”徐昌穀道。
“你好好留著吧,你想她時候,隨時看看,也不枉她愛你一場”我道。
徐昌穀和伯虎打掃出來了一大片空地,我抱著孩子在一邊靜靜地站著,徐昌穀特地找出了徐姬當年留給他的一件大紅色的上襖。
“徐姬說,成親那日,他便穿了這件。”徐昌穀道。
看著泥土一年一年的埋在那件大紅色的上襖上麵,我看的心酸,忽然覺得那紅色驚豔的耀眼,觸目及心的疼——上麵繡著的鳳凰圖案,隻繡了一半,或許正照應了事情的不完滿。
孩子在我懷裏異常的安靜,安靜的笑著,眼睛卻看向別處,傳說中,小孩子眼睛亮,可以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徐姬,是你來了嗎?
“繞廊吟罷楊花句,欲覓楊花樹已空。日暮街頭春雪散,杜鵑無力泣東風”第一次見到徐姬時候,她從一片柳絮紛飛中向我走來,那一刻,我便偷偷的喜歡上了她,她總是讓我給她將那日的場麵畫下來,可是我總覺得自己的筆太笨拙,畫不出她絕世的容顏來,便每次都推脫開,如今,也沒有了機會給他看了。
徐昌穀拿出包中的一塊墓碑,木頭做的,雖然簡單,卻是精致,看得出來徐昌穀親手做的,棕色的墓碑上麵用綠色的字書寫著——愛妻徐姬之墓。
徐姬的名分,或許隻有此刻才得到了證實。
孩子仍然看著遠處笑著,還時不時的伸手過去。
徐昌穀的宅子裏有一課柳樹,雖然現在是夏天的尾巴,卻不知為何,飄來了漫天的柳絮,就像徐昌穀說過的情景一般。
“她來了”徐昌穀道。
“徐姬......”徐昌穀沒有說下去別的,隻是輕聲的喚她。
不知過了多久,漫天的柳絮飄沒有了,孩子雖然在笑,可是卻默默地在流眼淚,我看的心痛。
“九娘,伯虎,謝謝你們。”徐昌穀一麵將徐姬的簪子放到了衣服裏,一麵對我和伯虎道。
“這孩子,終究是叫唐長民,托付給你們我很放心,這份大恩大德,我今生這不由己之身是報答不了的。”徐昌穀說著,臉上露出了慚愧的神色。
“我們會待他很好很好。”我將孩子遞給了徐昌穀,讓他最後再抱抱長民,或許今生,再見已是沒有的了。
徐昌穀抱著孩子,小心的親吻了一下他,然後迅速的把孩子交給我道:“九娘,你們先離開吧,走得快些,我舍不得。”
伯虎對徐昌穀道了聲保重,隨後拉著我匆忙的離開了。
孩子用哭聲說明了一切,我卻沒有回頭。
回到了桃花塢,心裏忽然安靜了好多。
“伯虎,我害怕。”我道。
“你和姨娘今日的話,我聽到了。”伯虎回答道,語氣中有說不出的難過。
“你......”
“有我在,都會好的,上天對我唐伯虎,終歸是仁慈的。”伯虎安慰我道,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我會好起來的。”我看著蠟燭的眼淚落了一蠟台。慢慢的斜靠在伯虎的肩膀上。
“妹妹要成親了。”伯虎道。
“何時?”我問道,卻知道這樁婚事,本就是讓人不喜歡。
“後天妹妹就咬出閣了,到時候你陪著我去送她。”伯虎對我道。
“嗯,你放心就好,也切莫太過擔心,想來是妹妹冰雪聰明,什麼事情她自然會應付的很好地。”
“但願如此吧,自幼我護著她慣了,總是擔心她......”
伯虎聲音裏的不安,充滿了對世事的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