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上到山下,從城外到城內,伯虎隻是牽著我的手低頭沉思。
“去哪?”我問道。
“回家,我知道家中很多事在等我,你不說我也明白。”伯虎道。
我點了點頭,跟隨伯虎朝著伯虎的家裏走去。
“長兄?”伯虎的妹妹先是跑了出來,雖然語氣了盡是歡喜,臉上卻滿是憔悴,我知曉,這麼多日子,她隻是在為自己的選擇苦苦掙紮。
“長兄,你回來了真好。”她抱起了伯虎的胳膊,將伯虎往府裏拽,然後笑著看向我道:“九娘也快快來。”
進去時候,先看到的,是唐申。
唐申的麵容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驚訝,看了伯虎一眼,繼續低頭砍柴,隨後口中呶呶道:“回來的正巧。”
唐申的妻子跑出來,滿臉的恭敬之色,對伯虎道:“大哥回來了?可是還餓著肚子?”
唐申卻將手上的斧子摔倒一旁道:“你去哪了,這麼大個家,你說不說什麼就扔給了我,我看,早日分家就好了。”
我先是一怔,雖然隻道此番事情是早晚會發生,卻不知道唐申此番竟是如此的衝動了起來。
“大哥剛回家,你說什麼呢。”唐申的妻子看到唐申這般,急忙跑到唐申麵前。
唐申並沒有說什麼,隻是將頭低了下去,我卻可以看清他眉宇間還未褪去的青澀。
“這段日子,倒是辛苦你了,這家裏的東西,我什麼也不要,留給你和弟妹過日子,我與九娘,還有桃花塢。你看如何?”伯虎問道。
唐申似乎對伯虎的決定始料未及,猛然抬起頭看著伯虎,卻不好再說別的。
“大哥,我與唐申過日子,你與九娘也是要過日子的,東西都給了我們,九娘俱是委屈不說,你們身無分文,怎的過下去呢。”唐申的妻子善意的勸說著。
唐申雖然一言不發,卻是隻低著頭不說話,看得出來,他對妻子的話是並不排斥的。
“九娘!”轉身時候看到姨娘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我心裏先是一驚,卻看到姨娘手上抱著的孩子。
認得出,那是徐姬的孩子。
我急忙跑了過去,不有半絲的遲疑。
接過孩子,看著默默低下頭的姨娘,我急忙問道:“徐姬呢?”
“徐姬......徐姬她,她,她去找徐昌穀了。”姨娘吞吞吐吐道。
我看了看手上抱得孩子,卻是覺的哪裏不對,此時天氣正熱,孩子卻穿了厚厚的棉衣,摸了摸身上,涼涼的全是汗水。
“可是生過病,怎的穿這樣多?”我問姨娘道,此時的姨娘在發覺孩子半晌為何哭的不停,不過是熱壞了。
我剛想把孩子的衣服解開,卻聽到唐申的妻子喊道:“使不得,出了汗這樣一脫,孩子豈不是要感冒的?”
我看了看姨娘,姨娘點了點頭,此時唐申的妻子的臉上卻莫名其妙的興奮,隻是刻意的收斂起來對我道:“九娘,先把孩子交給我片刻吧。”
我欲要點頭,姨娘一把把孩子抱過來。
“您放心便是,我早就備下了好多孩子穿的衣服,此番,我把孩子抱到裏屋,待到汗退了,再把衣服換上,孩子倒也舒服。”唐申的妻子笑著對姨娘道。
姨娘看了看我,把孩子遞給了我,再由我遞給了唐申的妻子。
唐申的妻子抱著孩子格外的小心,臉上綻放出了不由自主的笑,倒也是了,她多年求子不得,到如今看到孩子,終究也是歡喜的。
伯虎與唐申此時倒是十足的尷尬,二人隻是低著頭並不說話。
半晌,唐申道:“等孩子換完衣服,你......你先走吧,剛剛我也算想通了,這家裏的破銅爛鐵也值不得幾個錢,你那桃花塢便是足夠抵我的這房子和這些東西了,你覺得呢?”
伯虎的妹妹在一旁喊道:“二哥,你說什麼呢!”
伯虎臉上勉強擠出來一絲笑,我猜得到伯虎此番笑倒不是別的,隻是笑昔日的兄弟至親,在財物麵前,終究是不堪一擊。
“九娘!”猛然間,聽到裏屋傳來了唐申妻子喊我。
我急忙跑了過去,生怕是孩子出了什麼事。
“你看。”唐申的妻子一手拿著一封裝好的信,另一個手托著孩子。
我打開信,方看得出來是徐姬的字跡。
“九娘,我便是知曉姨娘的性格,我離開後她定時去找你,索性就將信放在孩子的衣服裏。我和姨娘說,我去找徐昌穀,徐昌穀,終究不過是我浮生裏的一個迷,我不恨他,恨不起來他,亦不願意恨他,我隻是將所有歸結為緣分尚淺。此番離開,無需找我,我不過是想解脫,亦或是了斷,到底去哪,也隨緣罷,我知曉這般對孩子到底不公,可是我信你,也信伯虎,孩子,交給你們了。不要對他提起我,今生隻是我對他虧欠太多,隻當所有的虧欠交給來世了。”
我看著徐姬的信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