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逐兔爭先捷”到“重門豈外扉”卜句,作者極力渲染吳主之英明雄武,吳國之強大鞏固,有聲有色,氣勢磅礴。而到“成功舉已棄”,陡地一轉,以極精煉的語言寫出吳之由盛而衰的轉變,功敗垂成,其關鍵就在孫皓時期。“凶德愎而違”,即指孫皓而言。“愎違”,愎諫違卜的省稱,語出《左傳·僖公十五年》:秦晉韓之戰,由於晉惠公背施無親,意氣用事,不納諫言,不聽卜辭,終於招致失敗,被秦國俘擄。晉大夫慶鄭曰:“愎諫違卜,固敗是求,又何逃焉?”孫皓同晉惠公一樣,剛愎凶頑,肆行殘暴,忠諫者誅,讒諛者進,虐用其民,窮淫極侈,終於導致吳國的滅亡,使父祖基業毀於一旦。正如皓從弟孫秀說的那樣:“昔討逆(指孫策)弱冠以一校尉創業,今後主舉江南而棄之,宗廟山陵,於此為墟,悠悠蒼天,此何人哉!”(《資洽通鑒》卷八十一)“水龍忽東騖,青蓋乃西歸”二句,就是具體描寫孫皓窮迫歸降時的情景。“水龍”,係指晉朝的水軍。晉武帝謀伐吳,遂令益州刺史王浚於蜀大造船艦,準備東伐。時吳有童謠曰:“阿童複阿童,銜浮渡江。不畏岸上獸,但畏水中龍。”阿童為王浚小字。晉征南大將軍羊祜以為伐吳必藉上流之勢,故借謠言而表薦王浚為龍驤將軍,留監梁益諸軍事。王浚在蜀大造舟船,木片蔽江而下,吳建平太守吾彥取江中木片以呈孫皓,並說:“晉必有攻吳之計,宜增建平兵。建平不下,終不敢渡江。”而孫皓不聽。晉太康元年(280)三月,王浚率舟師東下,直抵吳都建業之石頭,孫皓驚恐失措,麵縛輿櫬而降,舉家西遷,送至洛陽,賜號歸命侯。這就是所謂“青蓋乃西歸”。這是具有諷刺意味的。據幹寶《晉紀》載:“陸抗之克步闡,皓意張大,乃使尚廣筮並天下,遇《同人》之《頤》,對曰:’吉。庚子歲,青蓋當入洛陽。‘故皓不修其政,而恒有窺上國之誌。”(《三國誌·吳誌·孫皓傳》注引)庚子歲,即太康元年。原來孫皓狂妄地以為他會滅晉而入洛陽的,想不到反做了亡國之君,被押送洛陽。
以上十六句,曆述吳之盛衰興亡,不啻一篇《辨亡論》,故偏重史實的敘述。此下十句,則就吳亡抒發個人的感慨。作者行經孫氏陵,距離吳亡已二百多年,年深日久,風蝕雨淋,墓碑上的文字已被苔蘚侵蝕得難以辨認,荊棘叢生,幾至吳大帝陵的位置也難以確指。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隻有飛鶯在山間悲鳴,淡月在空中殘照,陵墓中的一切陪葬品大概已不複存在了。念昔日之叱吒江左,睹今日之寂寞荒涼,怎不使人傷感呢?吳汝綸說:“此殆傷齊亡之作,黍離麥秀之思也。”(《古詩鈔》卷五)其實,憑今吊古傷心淚,何必定指哪一家?前事之失,後事之鑒,總結曆史經驗教訓,以免重蹈覆轍。苟能如此,亦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