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望荊山(2 / 2)

“歲晏”以下六句,集中抒寫由深秋肅殺之氣引出的悲愁之情。詩人先以“歲晏”二字總束上四句所寫時節景物,並帶起下麵的抒情,章法嚴謹。“歲晏君如何”句中的“君”,是作者自歎自問,意謂:時至深秋,一年將盡,我究竟打算怎麼樣呢?“零淚沾衣裳”是自答。一問一答,婉轉地傳達出內心悲愁。古代遷客騷人逢秋生悲,本是常事。但江淹如此悲不自勝,淚下之多,以至於衣濕如染,那就不是一句尋常的“羈旅之愁”可以了得的了。早些時候,他在建平王劉景素幕下,曾被人借端誣陷入獄。後來他在獄中寫了《詣建平王上書》,血淚交進,自陳冤屈,這才得釋。陷身圖圄之冤,加上沉淪下僚的仕途失意,這一切鬱積於心中的悲怨,此刻都因眼前的秋景而激發出來了。所以“零淚”一語,實在包含無限,沉痛莫比。“玉柱”以下四句,又借酒樂而進一步抒寫這番沉痛之情。柱,瑟的安“部件,這裏代指瑟;撙,酒器;“金、玉”皆形容其華貴。詩人此時或許正在荊山下某處的宴席上吧。玉柱金樽,這宴席亦不可謂不盛矣。但詩人心緒迷茫,使這一切豪華都成了徒然之設,琴瑟被棄置一旁,蒙上了夜晚的露水,連杯中美酒,也含著嚴霜,令人縱然不飲也生出凜然寒意。空、坐二字同義,都是“徒然”的意思。最後兩句,又寫在寒夜寂靜中,忽然有人奏起了描寫行役途中艱難景況的《苦寒行》樂曲,這曲悲歌尚未了,又有人唱起了《豔歌行》中的“翩翩堂前燕,冬藏夏來見。兄弟兩三人,流宕在他縣……”古語雲:“一之為甚,其可再乎”。而今這愁悲之音卻“一之再之”,真教人情何以堪。全詩就在這感傷的音樂聲中緩緩拉上帷幕,情調悲惻哀婉,使讀者為之低回不已,黯然神傷。陳祚明評雲:“末六句詞氣蕭瑟”。(《采菽堂古詩選》卷二四)足見這後六句抒情,也回蕩著悲涼秋氣,整首詩是情景融一的。

這首行旅詩的章法結構,仍大致沿襲謝靈運山水詩記遊——寫景——抒情,悟理的模式,層次分明,隻是已經去掉了玄理的尾巴。詩中用了大量的對句,其風氣也始於謝靈運,但遣詞造句已不像靈運那樣削、藻飾,而是顯得比較清秀自然。詩押“陽江”韻,音調清越明亮,也有助於悲傷感情的抒發。詩人善於抒寫悲愁的特點,在這首早期作品中,已經初步顯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