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走出房間，又輕輕帶上門。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在隔壁的房間裏，高東翔才睜開眼睛，慢慢坐起身。窗外有月光，月光透過輕薄的窗紙照在地上。“我該走了。”他用手指揉著太陽穴，在心裏對嘉月說，“否則，你跟著我，不會得一點好處。如果我能安然度過此事，以後再去找你。”
他靜靜地坐在床邊等著，等到隔壁的房裏沒有了一點動靜，才離開這家小小的的客棧。路上沒有人，悄無聲息，隻有月光默默地灑在各處。他騎在馬上，隨著馬背的起伏搖晃著身體，偶然抬頭看看夜空中孤單的月亮，再看看馬蹄下一人一馬的影子，就忍不住要回頭去遙望遠處的客棧。這一片天地間似乎隻剩了他這一人一騎，也隻能是他一人上路。
坐下的馬突然長嘶一聲，前蹄揚起，險些將木郎甩到馬下。他拉緊韁繩，隻見麵前的路上黑壓壓站著一群人，當前一人短須道袍，卻是武當派的李天秋。
高東翔心知不好，嘴上卻笑著招呼，“原來是李大俠，別來無恙？沒想到李大俠也喜歡趕夜路，幸會幸會。”
“隻怕是我們的幸事，就不是你都討大人的幸運了。”李天秋冷笑。
有人上前一把將高東翔從馬上拉下來，又回頭喊：“這小子果然失了武功。”
高東翔掙開對方的手，站直身體，笑著說：“看來，你們的消息倒是靈通。”
李天秋盯著高東翔，眼睛能冒出火來，恨不得即刻將他燒成灰燼，回手從腰間抽出配劍，閃電般一揮，將高東翔的坐馬砍倒。
高東翔看一眼死在地上的馬，站開幾步，後悔這一路上沒有好好多看幾眼嘉月美麗的容顏，可又慶幸此刻嘉月不在身邊。一想到真的可能再也見不到她時，他就覺得天永遠都隻能是黑的，他的生命也失去了最後的希望，失去了所有存在的意義。在路邊休息的時候，他刻意不去看她，刻意去看頭頂的藍天，那片幾乎可以一滴一滴流下藍色的天空，然後就像重溫一個反複出現的噩夢，看到她將刀插進了他的身體，肉體的劇痛多麼鮮明，可又怎麼比得上心裏的痛，原來她是這麼想他死，她居然想親手殺了他。可是，她也將同一把刀插進了她自己的心口，也許是想用鋒利的鋼刀來阻止心中難以忍受的痛苦吧。活著這樣痛苦，為什麼要活著？為什麼居然會有又活一次的機會？難道他們真的能有機會重新來過，改變一切嗎？
雖然他什麼都不能改變，至少他可以死，從而放她徹底解脫。他翻轉手腕，拔出暗藏在袖中的匕首，抵在心口。“嘉月，嘉月。”他在心裏喊，麵上露出微笑，緩緩閉上眼睛。他突然覺得很累，很想就此睡去，永遠也不要醒。“東翔。”他聽到嘉月的聲音，雖然不過是幻覺，可是，能聽著嘉月的聲音死去也是件幸福的事。
“放他走。”嘉月的聲音不是從天外傳來，卻是實實在在從身邊傳過來。高東翔猛得睜開眼睛，向旁邊看去。隻見嘉月站在李天秋麵前，緊握彎刀，臉色異常蒼白，神情卻很鎮定。
“快走，快走…”高東翔在哀求，卻沒有一個人去理會他虛弱的聲音。
“放他走。”嘉月又說。
“就憑你？今天他死定了。”李天秋不屑地看著她，“我們本跟你無怨無仇，是你自己硬要插手，可怨不得我們心狠手辣。”
嘉月走到高東翔身邊，用手輕輕擦去他唇邊滲出的鮮血，“東翔，頭很疼嗎？”
高東翔搖搖頭，目光在她臉上留戀不去，原來她溫柔的愛才是治愈他所有傷痛的良藥，可他又能給予她什麼呢？除了痛苦和死亡，他沒有能力給她幸福，他在此生難有選擇，也許他們的愛隻能來生再續。
嘉月的武功不差，可又怎麼能抵擋這些武林名門子弟的聯手？不過幾個回合，她的彎刀就被打落，兩柄雪亮的長劍架在她的肩頭。
“東翔，對不起，我無法救你。”她淒然望著高東翔，臉上說不盡的情意真切，卻又是那麼堅決，“我隻想你知道，發現你走了，我更加明白我不能沒有你，我做不到，我願意跟你一起死。”她被重重點了穴道，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高東翔望著她，淚水一滴一滴流下臉頰，混著血。
李天秋看看嘉月，又看看高東翔，哈哈大笑，“隻有你這個傻女人才會幫他，你想跟他一起死，我們成全你。”
高東翔輕輕歎口氣，又將手裏的匕首抵在心口，麵對李天秋，好像在說一句很平常的閑話，臉上甚至有微笑，“放過她，否則我立刻就死在這裏。”
“你以為我們會希望你活著？”李天秋覺得奇怪得很，不明白這個大魔頭為什麼總能有匪夷所思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