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這十七年(1 / 3)

1994年6月1日,我來到文摘報,到2011年6月1日,正好是17年。那時我29歲,頭上一根白發都沒有,現在我是46歲,頭上已經有很多白發。每次去理發,理發的師傅都會提醒我:“白頭發又多了啊。”照鏡子的時候,根根白發有時會讓我有觸目驚心之感,也讓我深刻地感受到了歲月的無情。

十七年裏,有很多難忘的人和事。坐下來回想的時候,那些難忘的情景,就像成群的蝴蝶一樣,翩然而至。信手抓了幾隻,就有了這篇文字。

一、我來到了文摘報

我是怎麼來到文摘報的呢?

當時,肖黎是文摘報的總編輯,曲冠傑是副總編之一。老肖來到文摘報不久,就把四個版的文摘報擴大為八個版,編輯部改成了報社。原來的編輯不夠用了,就陸續招聘了一些。老肖問老曲,有沒有合適的人選。老曲在延慶工作過,和《考試》雜誌的編輯徐益民關係挺好,徐益民是延慶人,曾在延慶師範學校教書,教過我的語文。

老曲就去問老徐,說文摘報現在缺編輯,你周圍有沒有合適的人,推薦一個。老徐就想到了我。他說我是他教過的學生裏,語文學得最好的一個。他也知道,我當時已經發表了很多作品,並且已經加入了北京作家協會。

老徐想找我,卻沒有我的聯係方式。他打電話找了他的很多學生,最後才把電話打到了我的家裏。當時我們一家三口剛吃完晚飯,正準備出去散步,老徐的電話就打來了。老徐把意思說了,問我願不願意過來試試。我知道光明日報,可不知道文摘報,之前我還真沒看過這份報紙。我說,讓我想想,和家裏人商量商量,三天之內給您答複。

我當時在北京電視台駐市委農工委的記者站作電視記者,這個記者站在北京市農村宣教中心。這個宣教中心當時沒有固定的辦公地點,到處租房子,先是在方莊的方星園,後來又搬到了方群園。我呢,家在延慶,老婆孩子也都在延慶,每天往回跑很不現實,隻好住在單位。可單位連個宿舍都沒有,我隻好睡在辦公室裏。單位還沒有食堂,我吃飯隻好到街上自己解決。

我感到特別不方便,特別不適應,幹了八個半月,我就下定了決心,準備再調回延慶,和老婆孩子團聚。正在這個時候,我接到了老徐的電話,我就很猶豫,很矛盾。一方麵,報社編輯的工作對我來說很神秘,也很有吸引力,我想去試試;另一方麵,這裏肯定也沒宿舍,甚至連辦公室也不讓住,生活就很不方便。我是一個特別戀家的男人,每天下班匆匆忙忙趕回家,和老婆孩子團聚,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遠離老婆孩子,像個野狗似的四處遊蕩,對我來說,是難以忍受的痛苦。

我就是因為不願意繼續品嚐這份痛苦,才下決心調回延慶的。這個決心我已經和原來的單位說了,市委農工委也答應了,並且許諾,我如果想調回延慶,想去哪個單位,他們負責協調。

我先和老婆商量,她的態度非常肯定,說,去,去試試,不合適再回來。我說,那裏沒有宿舍。她說,那就住我姐姐家。她有姐姐在京城,房子很寬敞。我說,孩子這麼小,你一個人上班帶孩子,不方便,我不放心。她說,沒事兒,我讓我媽幫著帶。老婆這麼一說,等於把我的退路給堵死了。

我又和幾個兄弟商量,他們也鼓勵我去試試,家裏如果有困難,他們會幫著解決。這樣我就下了決心,過來試試。如果還是不適應,再回去不遲。我帶了幾本雜誌,有兩本《十月》,一本《青年文學》,一本《北京文學》,上麵都有我的作品,來到光明日報社,找到老徐,老徐把我交給老曲,老曲領著我去見老肖。老肖和我聊了幾分鍾,翻了翻我帶去的幾本雜誌,就拍板讓我過來試試。《十月》雜誌一度影響非常大,當時的影響也不小,老肖後來對我說,我一看你能在這麼大的雜誌上發表作品,也就了解了你的能力和水平。

我記得當時老肖給我打了一聽易拉罐的可樂,我還沒來得及喝,我們的見麵就結束了。我覺得老肖是我生命裏的一個貴人,他在我生命中的一個十字路口出現,為我提供了一個機會和舞台。我登上了這個舞台,一亮相,就一口氣“表演”了十七年。我的表演雖然談不上精彩,但我喜歡這個舞台,我也很努力,總想把我的角色演好。

從這個意義上說,老曲、老徐也都是我生命中的貴人。沒有他們,我的人生肯定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老肖是一個有個性、有人格魅力的領導,他疾惡如仇,對醜陋的人和事采取的是零容忍的態度,對跳梁小醜基本上是定期敲打,不給任何鬧騰的機會。雖然有些偏激,倒也是對症下藥。

二、我的搭檔

我愛這個集體,十七年過去了,我對這個集體的愛不是更淡了而是更濃了,不是更淺了而是更深了。我覺得這個集體裏的每一個人,不論是年老的還是年輕的,不論是在這裏幹得時間長的還是幹得時間短的,身上都有值得我學習的地方。

我一來到這裏,第一個感覺,就是這裏的人不欺生。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田燕都,她在辦公室,我在當時的一編室,本來接觸並不多,有一次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無意中坐在了她的旁邊。我記得那時候吃飯已經免費了,每人一個盤子,大師傅給你往盤子裏盛,沒有飯卡。你吃了,就吃了,沒吃,也不退錢。不像現在,每人一個卡,不吃飯,錢就存在了卡裏。

我坐在小田的旁邊,她看我吃得快,就把自己盤子裏的肉菜,分一點兒給我,讓我很意外,也很感動。十七年前的小田看上去當然更年輕,更脆生,也更響亮。後來王玲在形容小田的時候,愛說的一句話是“給點兒陽光就燦爛”,那時的小田,給人的感覺,是沒有陽光也很燦爛。

樂於助人是小田的一個天性,也是文摘報很多人的天性。因為這樣的人多了,這個集體,給人的感覺才更融洽、溫暖。即使不是我,是別的新來的男同誌,坐在了小田的身邊,她看你吃得很快,好像是不夠吃,她也會把自己盤子裏的菜分點兒給他。我剛到文摘報的那段時間,每次午飯時,都願意坐在小田旁邊,即使我不要她分給我的菜,我也能感受到這個集體,通過她,散發出的暖意。

我一來到文摘報,不到兩個星期,就開始和“小賀”發一版了。我們是每人編發一期。她編發的稿子見報時,責編的署名是“小賀”,她的本名叫賀海萍。我們合作的時間不長,好像有三四個月,她就出國探親去了,她的丈夫好像是在駐尼伯爾的一家什麼公司做事。她給我的印象很好,有文化,有素質,落落大方,侃侃而談,舉止得體,是個知識女性。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說到丟自行車,北京人凡是騎自行車的,沒有人沒有被偷過,而且不止一輛、兩輛,誰應該為此負責呢?她說,政府!是政府的不作為,才導致盜賊猖獗。如果是在民主國家,法製國家,政府應該出麵向民眾道歉,並且作出承諾,怎麼改善。百姓也有權力,問責政府,甚至彈劾政府!

聽了小賀這番話,讓我對她肅然起敬。她的話當時給我的觸動很大,我覺得她看問題的角度和我完全不一樣,我想的是偷車賊的可惡,她想的卻是政府的不作為。如果老百姓真的能夠問責政府,甚至彈劾政府,那麼,很多問題肯定早就解決了。十七年前如此,十七年後仍然如此。

我的第二個搭檔是王玲。王玲是個熱心人,在工作上、生活上,都給予我很多幫助,是個熱心的大姐。工作之餘,王玲還積極參與社會活動,為那些生活不幸的人們排憂解難。她有時下了班就去接聽熱線,不能去學校接孩子,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我呢,也樂於助人,就爽快地答應,盡心盡責地去完成。王玲出於感謝與關心,有時晚上就叫我去她家吃飯。

王玲心細,怕我一個人去她家感到拘束,就把當時編室裏的一個大齡未婚女青年潞塵也叫上了。有了潞塵,我的拘束感就小了很多。我離家在外,在王玲家,終於又找到了家的感覺。潞塵比我還慘,她連自己的家還沒有,孤零零一個人,漂在北京,對家的氣氛應該更敏感。

文摘報的編輯出差的機會很少,我記得我一共單獨出去過兩次,一次是去無錫,一次是去紹興。我清楚地記得,這兩次,都是我身在外地的時候,接到了王玲從單位打來的電話,問我在哪兒呢,怎麼樣,注意安全等等,說的雖然都是家常話,卻讓我感到特別親切和溫暖。

第二次,也就是我在紹興的那次,王玲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和旁邊的人說話。在我和王玲通話的時候,旁邊的人仍然在和我說話。這樣,我既要和王玲說話,又要應付旁邊的那個人。王玲在電話裏感覺到了,她以為我心不在焉,有點兒不耐煩,回來還問過我。我趕緊道歉,並做了解釋。王玲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會不耐煩呢!好在王玲亮堂,沒有和我計較。

我的第三個搭檔是潞塵。老肖想創新,決定設這樣兩塊版,一塊叫“萬象”,每期隻發一篇稿子,要有故事性,可讀性,屬於社會紀實一類;一塊叫“視聽”,摘發好的電視專題片的解說詞,廣播裏重大的、有深度的新聞報道。老肖想找兩個年輕點兒的編輯做這件事,就選中了我和潞塵。

當時就有人對這兩塊版有不同意見,通過一段時間的實踐,證明“萬象”後來更名為“人間萬象”很受讀者歡迎,是成功的;“視聽”呢,總感覺費力不討好,電視和廣播,人家有畫麵、有錄音,這樣就有了現場感,變成文字,就失色很多,後來終於被取消了。

我和潞塵搭檔的時間較長,應該有兩年多吧,合作一直都很愉快。有的人你和他相處,總覺得特別擰巴,別扭;有的人,卻讓你感覺很寬鬆,很舒服。潞塵就屬於後一種人,雖然她不停地抱怨,說這個的不是、那個的不是,但你感覺她的內心仍然很陽光,很樂觀,並沒有真的往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