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花了多少錢?”景樂繼續問道。
“是,學費一共花了…至少有八百塊!要麼回來幹活,要麼現在就給我。”父親算了一下後立即吼道。
景樂小學、中學時的學費並不高,直到上大學,學費才成了一筆沉重的負擔。
“好,我現在給你,但是得立下字據,以後你管不著我幹不幹活,上不上學。”景樂從兜裏掏出一疊軟妹幣,晃了晃說道。
看到景樂突然拿出那麼多錢,幾乎是全家半年的收入,父親立刻急了:“你哪來的錢?”
“我偷的,搶的,撿的,反正不是你的。”景樂又將錢收了起來,繼續說道:“要麼立下字據,我把錢給你;要麼我就這麼出去,你一分也拿不到,我看你能不能擋得住我。”
“先把錢拿過來。”父親手伸了老長,幾乎觸到了景樂的鼻尖。
“先立字據,我信不過你。”景樂向後退了幾步,將錢又收起後說道。
“寫字據不可能!我還把你養了這麼大!”父親一邊指,一邊罵,一邊蹦跳。
“你怎麼不說你把我打到這麼大?”景樂想起以往的苦難,咬了咬牙,眼睛有些發紅。
“打了就打了,怎麼?你還想打我?”
…
最後字據立了下來,景樂等父親簽了字後,將字據收起,並要來了戶口本,這才將錢重新拿了出來,他多拿了兩百,算是利息,不過隻給了父親五百,另一半交給了母親,他說母親也有一半的功勞和苦勞。
母親含著淚接了過去,如果她不要,父親肯定會繼續索要這一半,那又是一場爭吵。
養活景樂的花銷父親沒有再提,被母親拿借娘家錢的事情堵住了。
就在景樂即將出門的一刻,父親突然又冒出一句話:“你身上的衣服也是家裏的,脫下來再走!”
景樂瞅了瞅身上的衣服,冷冷地說道:“褲子是外婆拿給我的,是我小舅的。”說著,將上衣脫了下來,又脫掉鞋襪,不顧母親的苦苦阻攔,收起字據後抱著書本出了門。
出門的一刻,背後還傳來了憤怒的斥罵和摔砸聲。
景樂沒有半點解脫後的輕鬆,隻有無比的憤懣與無奈。
如果可能,綴學幫著父親幹農活也可以,但他實在是受夠了無休止的斥責與惡言,如果呆在家中與父親朝夕相處,他實在不敢想象將是一種什麼樣的場麵。
有的人實在是無法正常交流和相處,除非時時準備做他的受氣包,做一隻縮頭縮腳的兩棲類,不然總會被找到斥責的理由。
即使願忍氣吞聲,最後很可能會變成一樣的性格,將這種痛苦代代相傳下去。
父親沒有什麼惡性的嗜好,但就因為他的性格,讓整整一家人時時處於緊張、憤懣和近乎窒息的壓抑之中。
景樂前世大學畢業後,在六七年的時間中依然找不到與父親和瞌相處的方法,每次即使在家短短一兩天,都會爆發出一場激烈的爭吵。
“樂樂!”母親悲泣的聲音從後麵傳了過來,景樂止住了跌跌撞撞的腳步。
回過頭來,看到母親滿眼含淚。
“媽!”景樂一把丟掉書本,衝過去將母親緊緊抱住。
“樂樂,你爸爸不管你,媽管你。”母親擦了擦眼淚,哽咽地說道。
“媽,我今年已經成年了,能養活自己了。不但能養活自己,我還能養活你。”景樂也抹了把臉。
“這錢你拿去,媽不要。你還要上學,不能為了掙錢荒廢了學業。”母親將景樂兩次給的共計一千元拿出來要塞給他。
“媽,你自己拿著吧,我沒什麼大花銷。”景樂又推了回去。
“你大了,也不聽話了。”母親又想起兩個幾乎不回家的女兒,現在連正上學的兒子也走到了這一步,不由地悲從心來。
“你是不是準備不認他了?”母親突然問道。
“等他不能動了,我會養活他的。”景樂說道:“但可能很長時間裏,我不會再回那個家了。”
“對了,你哪來的錢?”母親還沒被今天的事情衝昏頭腦,終於想起了這個問題。
“我在黃河灘挖三棱草賣的錢,挖了好長時間(大半天)。”景樂實話實說。
“你沒有逃學去吧?”母親心裏一驚,能賣至少一千五的三棱草根莖可不是一點點。
“沒有,就是在星期天時候去。”
母親不知道景樂說的星期天隻是上個星期天,於是便相信了他。
“你現在去哪裏?媽帶你去外婆家。”母親想了想後說道。
“時間有點晚了,外婆肯定睡了。如果吵醒她,再加上剛才的事情,外婆可能一晚上都睡不好了。”景樂搖頭說道:“村子背後有一麵磚窯,現在天氣熱,我在那裏睡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