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若說山中是不知歲月,那宮中便是不知寒暑了。沒有了勾心鬥角的皇宮一隅,比世外桃源也不遜色。轉眼,便又到了晚上。
抹鳶躺在床上,夏夜的風吹得院中葉子沙沙作響,就像有人行走一般。如果真的是有人行走,那麼一定是一個高手。
一定,不是一個——病秧子。
當感到腕上一點冰涼,抹鳶睜眼,目光灼灼看著來人,“李公子。”
六月中旬,今夜月滿,照的人眼中一片透亮,映得人心中一派清明。眼前之人一身短打,身形修長。目光炯炯顯得精神十足,動作敏捷顯得健碩有力。眉目間也不似白日裏見到的那樣迷離,分明是個英氣的青年模樣。
“原來姑娘白日裝暈,便是引我晚上上鉤。”李淮錦道,握著她手腕的手也隨機放開,“我還真就上了這個當。姑娘好計策。”
真沒想到,他低估了這個女人。
抹鳶道:“公子謬讚了。”
“姑娘既然有求於我。”李淮錦從容坐下,沒有半點被戳穿的局促,“那我便先聽聽姑娘知道多少?”
聞言,抹鳶心底一沉。
沒錯,她費盡心機都是因為現在一無所知。她本以為這樣突然拆穿他,他必然會先慌了陣腳,那麼接下來的談話便由自己掌握。可淮錦對局勢的把握,卻超出了抹鳶預測。
雖處下風,卻依舊從容。分析利害,反客為主,抹鳶反倒被動。
“你沒病。”抹鳶坐起,冷靜道:“而且武功不錯。”她隻能先說出自己的籌碼,以確保得到的更多。
李淮錦微笑,似是默認,讓她繼續。
“昨天我分明見你門窗緊閉,但是你卻準確的知道絮荷來了。無論你是聽到的她在院子裏腳步聲,還是我們屋內的對話。都需要極高的內力。”抹鳶道。
淮錦點頭。確實是自己的疏忽。
抹鳶繼續道:“而且今日絮荷將藥灑在你身上,也是你故意所為。這也需要極妙的步法。所以,你的武功的確不錯。”
淮錦輕笑:“姑娘裝暈真是瞞天過海。”竟然連他都沒有發覺,
抹鳶忽視掉他那類似稱讚的嘲諷:“而且你認識一位神醫。”
淮錦斂起笑點點頭,她知道的有點多。
“你故意令絮荷將藥灑在自己身上,並不是為了幫我少喝一頓。”抹鳶認真道:“而是要以此沾上藥汁,回去令人確定藥的成分。”
“因為你也疑惑,為何我要和你同住一院。你不能讓我死在你麵前。不然你也會惹上麻煩。”抹鳶繼續道,“這也是你今夜夜訪原因,因為你想知道,我到底喝了沒有。剛才你把著我的手腕,也正是想為我把脈。”淮錦今夜來訪,證明他還拿不準她有沒有喝藥,也就是說他的內力肯定還不夠聽到她房裏的聲音。
想到這裏,抹鳶也稍稍放心了些。
這個男人固然聰明,但至少在他麵前,她還不是透明的。
聽她一字一句說的有理有據,淮錦心裏暗歎,“沒想到,這個姑娘短短時間,竟看出了這麼多。”
他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女人,這真的是別人嘴裏,那個為了一個男人,就尋死覓活的抹鳶嗎?為何他覺得她比溫崢都聰明的多。
淮錦歎氣道,“所以你正是料定了我不能讓你出事,於是才在今早故意裝暈,讓我誤以為你每日都會昏迷,引我前來,探你病情。”沒想到自己自詡聰慧,卻在這小姑娘身上翻船了。“姑娘聰明!”
“並不是我聰明。”抹鳶笑道,“而是我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公子的陣腳吧。”
抹鳶繼續:“公子能成為李氏皇族唯一的幸存者,我想不僅僅是運氣。”
月光打在他臉上,一邊光明,一邊卻是陰影,那麼衝突的顏色,就像他本人那樣難以捉摸。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認,那黑白相間的光蕾,打在他深邃的眉目上,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卻真的很俊美。
如月的臉色,如星的眼眸,沒有了那病氣的籠罩,這也是個傾城的公子。
“無論如何,都是我的疏忽。”淮錦垂眸道,“姑娘想知道什麼?”
“藥裏有什麼?”
“毒。”
“毒性呢?”
“每日三副,兩月致命。”
“為何?”
“不知。”
“何人?”
“不知。”
“給你下藥的是何人?”
“嗬。”淮錦輕笑,還真是沒瞞過她。也罷,便告訴她吧。
“是皇上。”
沒懷疑會有刺客,也沒懷疑飯裏有毒,第一反應就是藥有問題。抹鳶賭他必是已受其害。
手法都一樣,用人也都是絮荷,看來要害自己的,也必定是同一人。現在聽他所言,便也是皇帝了。